诺敏会心一笑,心知以纯熙这样的性情肯邀自己去她宫里已是另眼相看了。
沛春撑着一把画了清荷出水图的油纸伞遮过诺敏头顶,笑道:“小主似乎很喜欢石小主?”
诺敏抿嘴一笑,“你倒知我心意,她凡事随性而行,我倒当真羡慕的紧!”
沛春道:“石小主虽好,但到底孤傲了些,这样的性子极易得罪人的,在这宫里头,还是小主这样平和的性子好!”
诺敏看向她笑道:“你才跟了我几日,旁的没学着,若儿那不知羞的本事倒学的十足,一味的只知浑夸我!”
若儿嘟着嘴道:“今儿奴婢可一句话都没说呢!偏小主这样偏心,好的摊不到奴婢头上,坏的便都赖奴婢!”
沛春捂了嘴笑道:“倒是奴婢连累了若儿姑娘了!小主,这日头越发毒了,咱们快回宫吧!”
诺敏点点头,三人便快步赶回延禧宫。
待进了殿,沛春忙吩咐夏雪摆上午膳,自己扶着诺敏进里屋更换了家常衣裳。若儿赶着去小厨房端来一个水果冰盘,笑道:“小主快尝尝,解解暑!”
诺敏就着她的手吃了口西瓜,笑道:“极好!你们也快吃些,外头暑气怪重的,别中了暑!”
若儿与沛春答应着吃了些。
诺敏歪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一柄白玉团扇,闲闲的道:“眼瞅着便要立秋了,怎的这天儿一点儿也不见凉快?”
若儿把墙角的冰盆搬到诺敏跟前,又取了把大竹扇对着冰盆扇风,笑道:“小主素来畏热,从前在府里,到了夏日可是连午膳都躲在房里吃呢!更是一刻也离不开冰盆!如今奴婢特地找内务府多要了些冰盆,咱们宫里这冰盆可足足比惯常的添了一倍呢!”
沛春笑道:“小主年轻,难免火气旺了些,倒是好事儿呢!”
诺敏笑道:“这会子凉快多了,你也别蹲那扇了,过来歇歇!”
若儿答应着放下竹扇,依着诺敏身旁坐下,诺敏拉过她的手郑重的放到自己手心里,“若儿,你事事以我为重,我心里明白,可如今的我们不比从前在府里。你瞧今儿个慈宁宫那一屋子的嫔妃,表面瞧着一派和气,可才出了慈宁宫,璟娅就与纯熙呛了起来,可见宫里生活要处处留心,一个不留神便要落人口实。就如这冰盆,内务府分给各宫的本有定数,如今你生生多要了一倍来,若被有心人瞧了去,必要说我骄矜无礼。”
若儿红了脸道:“奴婢明白了,奴婢只怕热坏了小主···”
诺敏温言道:“哪里就那样娇贵了?少几个冰盆便热坏了?”说着又向沛春招手,示意她坐到身旁来。
诺敏含笑拉过沛春的手放到手心里,三人的手交叠在一起,诺敏柔声道:“我初到宫里,心里实在不安的很,这才不过几日,已见识了‘宫禁森严’这四个字的意义。若儿是自幼同我一块长大的,名为主仆,实则亲如姐妹,沛春是我在这宫里第一个信得过的人,虽没有多年相处情分,可我对你却一见如故。深宫之中,长路漫漫,惟愿我三人相互扶持,同心同德,必能抵抗的住一切风雨!”
沛春眼中盈盈有些泪意,郑重点头,“小主待奴婢如此深情厚谊,奴婢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足以报答万一。”
若儿眼神坚决道:“小主放心,奴婢定会好好护着小主!”
诺敏笑道:“我也定会好好护着你们!咱们三人定要在这宫里平平安安的过下去!”
“小主,午膳已备下了,请小主用膳!”夏雪从外头进来回禀道。
沛春忙站起身来,抹了抹眼睛,立时恢复了平常的神色,伸手扶诺敏起身,“小主,用膳吧!”
诺敏含笑点头。待用过了午膳,诺敏自觉有些犯困,因着天气闷热,也懒怠动弹,便在寝殿里略略踱步,以助消食。
才走了片刻,便觉眼皮越来越重,正欲小憩,却见沛春进来道:“小主,才刚敬事房来人告知各宫,说新小主们的绿头牌都已做好了,明晚起便可以侍寝了,请各宫小主都早早备下。”
诺敏闻言一惊,睡意全消,瞬时红了双颊,低声道:“侍寝?”
沛春抿嘴笑道:“小主不必惊慌,若皇上翻了小主的牌子,自会有侍寝嬷嬷提前来教小主规矩的,至于其他的事儿,一切有奴婢,小主宽心便是!”
诺敏这才稍稍放心,点头道:“那便好!沛春,我这会子倒一点儿也不困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沛春扶她到榻上坐下,点头道:“是,小主想说什么?”
诺敏撑着脑袋,思索道:“沛春,你是哪一年入宫的?”
沛春低头沉思道:“奴婢是自盛京跟过来的···”
诺敏奇道:“盛京?那你从前是伺候哪位太妃的吗?”
沛春脸上晒过一丝悲悯的神色,“奴婢从前是伺候先帝的宸妃娘娘的。”
诺敏低呼一声,“先帝的宸妃娘娘?我在家时也曾听说过,先帝最是宠爱宸妃娘娘,后来宸妃娘娘薨了,先帝追封了元妃,丧礼也是异常隆重,视作国丧呢!”
沛春静静的听着诺敏说话,眼睛望着地面出神,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是啊!宸妃娘娘···”忽然止住口,缓过神色,勉强笑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提来也是无趣,想必小主也不爱听。”
诺敏拂了下帕子,笑道:“那现下宫里头的这些小主呢?你可清楚吗?”
沛春笑道:“自到了紫禁城,奴婢便不曾伺候过哪位小主,直到这回新晋的小主入宫,想是宫里年长些的宫女不够,太后才把奴婢分给了小主你。不过之前宫里的几位小主的事,奴婢也略略听过些,小主想听这个?”
诺敏饶有兴趣的瞧着她道:“左右无事,说来打发时间便是了!”
沛春笑道:“那奴婢便学舌给小主听听。咱们皇上是顺治八年大婚的,皇后娘娘是科尔沁公主,当年大婚的时候那可真是天神一般的人物,当真好似天上的凤凰一般,美的让人睁不开眼···”
沛春有些神往,不过只是一瞬,表情便黯淡了下来,“不过皇后娘娘终究太骄傲了些,与皇上始终不睦,大婚才两年,也就是去年,皇上便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下旨废了皇后,降为静妃,也移出了坤宁宫,住到了永寿宫。”
诺敏沉思道:“今日觐见太后,并未见到静妃···”
“静妃娘娘自被废后便很少出永寿宫,莫说平日里的请安,便是重大的宴席也不见她出来。”沛春叹气道。
诺敏奇道:“皇上与太后便不怪罪吗?”
沛春道:“静妃娘娘好歹是太后的侄女,太后多少要顾及些她的面子,也是知道她的性子,不愿再说吧!”
诺敏‘哦’了一声,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