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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茉莉粉替去蔷薇硝 玫瑰露引出茯苓霜

话说袭人因问平儿:“何事这等忙乱?”平儿笑道:“都是世人想不到的,说

来也好笑,等过几日告诉你。如今没头绪呢,且也不得闲儿。”一语未了,只见李

纨的丫鬟来了,说:“平姐姐可在这里!奶奶等你,你怎么不去了?”平儿忙转身

出来,口内笑说:“来了来了。”袭人等笑道:“他奶奶病了,他又成了‘香饽饽’

了,都抢不到手。”平儿去了不提。这里宝玉便**燕:“你跟了你妈去,到宝姑

娘房里,把莺儿安伏安伏,也不可白得罪了他。”春燕一面答应了,和他妈出去。

宝玉又隔窗说道:“不可当着宝姑娘说,看叫莺儿倒受了教导。”

娘儿两个应了出来,一面走着,一面说闲话儿。春燕因向他娘道:“我素日劝

你老人家,再不信。何苦闹出没趣来才罢。”他娘笑道:“小蹄子,你走罢!俗语

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我如今知道了,你又该来支问着我了。”春燕笑道:

“妈,你若好生安分守己,在这屋里长久了,自有许多好处。我且告诉你句话:宝

玉常说,这屋里的人,无论家里外头的,一应我们这些人,他都要回太太全放出去,

与本人父母自便呢。你只说这一件可好不好?”他娘听说,喜的忙问:“这话果真?”

春燕道:“谁可撒谎做什么?”婆子听了,便念佛不绝。

当下来至蘅芜院中,正值宝钗、黛玉、薛姨妈等吃饭。莺儿自去沏茶。春燕便

和他妈一径到莺儿前,陪笑说:“方才言语冒撞,姑娘莫嗔莫怪!特来陪罪。”莺

儿也笑了,让他坐,又倒茶,他娘儿两个说有事,便作辞回来。忽见蕊官赶出,叫

“妈妈,姐姐,略站一站。”一面走上,递了一个纸包儿给他们,说是蔷薇硝,带

给芳官去擦脸。春燕笑道:“你们也太小气了,还怕那里没这个给他?巴巴儿的又

弄一包给他去。”蕊官道:“他是他的,我送的是我送的,姐姐千万带回去罢。”

春燕只得接了。娘儿两个回来,正值贾环贾琮二人来问候宝玉,也才进去。春燕便

向他娘说:“只我进去罢,你老人家不用去。”他娘听了。自此百依百随的,不敢

倔强了。

春燕进来,宝玉知道回复了,便先点头。春燕知意,也不再说一语,略站了一

站,便转身出来,使眼色给芳官。芳官出来,春燕方悄悄的说给他蕊官之事,并给

了他硝。宝玉并无和琮、环可谈之语,因笑问芳官:“手里是什么?”芳官便忙递

给宝玉瞧,又说:“是擦春癣的蔷薇硝。”宝玉笑道:“难为他想的到。”贾环听

了,便伸着头瞧了一瞧,又闻得一股清香,便弯腰向靴筒内掏出一张纸来,托着笑

道:“好哥哥,给我一半儿。”宝玉只得要给他。芳官心中因是蕊官之赠,不肯给

别人,连忙拦住,笑说道:“别动这个,我另拿些来。”宝玉会意,忙笑道:“且

包上拿去。”

芳官接了这个,自去收好,便从奁中去寻自己常使的。启奁看时,盒内已空,

心中疑惑:“早起还剩了些,如何就没了?”因问人时,都说不知。麝月便说:“这

会子且忙着问这个!不过是这屋里人一时短了使了。你不管拿些什么给他们,那里

看的出来?快打发他们去了,咱们好吃饭。”芳官听说,便将些茉莉粉包了一包拿

来。贾环见了,喜的就伸手来接,芳官便忙向炕上一掷。贾环见了,也只得向炕上

拾了,揣在怀内,方作辞而去。

原来贾政不在家,且王夫人等又不在家,贾环连日也便装病逃学。如今得了硝,

兴兴头头来找彩云。正值彩云和赵姨娘闲谈,贾环笑嘻嘻向彩云道:“我也得了一

包好的,送你擦脸。你常说蔷薇硝擦癣比外头买的银硝强,你看看是这个不是?”

彩云打开一看,“嗤”的一笑,说道:“你是和谁要来的?”贾环便将方才之事说

了一遍。彩云笑道:“这是他们哄你这乡老儿呢。这不是硝,这是茉莉粉。”贾环

看了一看,果见比先的带些红色,闻闻也是喷香,因笑道:“这是好的,硝粉一样,

留着擦罢,横竖比外头买的高就好。”彩云只得收了。赵姨娘便说:“有好的给你?

谁叫你要去了,怎么怨他们耍你!依我,拿了去照脸摔给他去。趁着这会子,撞丧

的撞丧去了,挺床的挺床,吵一出子,大家别心净,也算是报报仇。莫不成两个月

之后,还找出这个碴儿来问你不成?就问你,你也有话说。宝玉是哥哥,不敢冲撞

他罢了,难道他屋里的猫儿狗儿也不敢去问问?”贾环听了,便低了头。彩云忙说:

“这又是何苦来。不管怎么,忍耐些罢了。”赵姨娘道:“你也别管,横竖与你无

干。趁着抓住了理,骂那些浪娼妇们一顿,也是好的。”又指贾环道:“呸!你这

下流没刚性的,也只好受这些毛丫头的气!平白我说你一句儿,或无心中错拿了一

件东西给你,你倒会扭头暴筋、瞪着眼?摔我;这会子被那起毛崽子耍弄,倒就罢

了。你明日还想这些家里人怕你呢。你没有什么本事,我也替你恨!”贾环听了,

不免又愧又急,又不敢去,只摔手说道:“你这么会说,你又不敢去!支使了我去

闹,他们倘或往学里告去,我捱了打,你敢自不疼。遭遭儿调唆我去,闹出事来,

我捱了打骂,你一般也低了头。这会子又调唆我和毛丫头们去闹。你不怕三姐姐,

你敢去,我就服你。”一句话戳了他娘的心,便嚷道:“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我再

怕了,这屋里越发有话头儿了!”一面说,一面拿了那包儿,便飞也似往园中去了。

彩云死劝不住,只得躲入别房。贾环便也躲出仪门,自去玩耍。

赵姨娘直进园子,正是一头火,顶头遇见藕官的干娘夏婆子走来,瞧见赵姨娘

气的眼红面青的走来,因问:“姨奶奶,那里去?”赵姨娘拍着手道:“你瞧瞧!

这屋里连三日两日进来唱戏的小粉头们都三般两样,掂人的分量,放小菜儿了!要

是别的人我还不恼,要叫这些小娼妇捉弄了,还成了什么了?”夏婆子听了,正中

己怀,忙问:“因什么事?”赵姨娘遂将以粉作硝、轻侮贾环之事说了一回。夏婆

子道:“我的奶奶,你今日才知道?这算什么事。连昨日这个地方,他们私自烧纸

钱,宝玉还拦在头里。人家还没拿进个什么儿来,就说使不得,不干不净的东西忌

讳。这烧纸倒不忌讳?你想一想:这屋里除了太太,谁还大似你?你自己掌不起!但

凡掌的起来,谁还不怕你老人家?如今我想:趁这几个小粉头儿都不是正经货,就

得罪他们,也有限的。快把这两件事抓着理,扎个筏子,我帮着你作证见。你老人

家把威风也抖一抖,以后也好争别的。就是奶奶姑娘们,也不好为那起小粉头子说

你老人家的不是。”赵姨娘听了这话,越发有理,便说:“烧纸的事我不知道,你

细细告诉我。”夏婆子便将前事一一的说了。又说:“你只管说去,倘或闹起来,

还有我们帮着你呢。”

赵姨娘听了,越发得了意,仗着胆子,便一径到了怡红院中。可巧宝玉往黛玉

那里去了,芳官正和袭人等吃饭,见赵姨娘来了,忙都起身让:“姨奶奶吃饭。什

么事情这么忙?”赵姨娘也不答话,走上来,便将粉照芳官脸上摔来,手指着芳官

骂道:“小娼妇养的!你是我们家银子钱买了来学戏的,不过娼妇粉头之流,我家

里下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贵些。你都会‘看人下菜碟儿’!宝玉要给东西,你拦在头

里,莫不是要了你的了?拿这个哄他,你只当他不认得呢。好不好,他们是手足,

都是一样的主子,那里有你小看他的?”

芳官那里禁得住这话,一行哭,一行便说:“没了硝,我才把这个给了他。要

说没了,又怕不信。难道这不是好的?我就学戏,也没在外头唱去。我一个女孩儿

家,知道什么‘粉头’‘面头’的!姨奶奶犯不着来骂我,我又不是姨奶奶家买的。

‘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罢咧,这是何苦来呢!”袭人忙拉他说:“休胡说。”

赵姨娘气的发怔,便上来打了两个耳刮子。袭人等忙上来拉劝,说:“姨奶奶不必

和他小孩子一般见识,等我们说他。”芳官捱了两下打,那里肯依?便打滚撒泼的

哭闹起来。口内便说:“你打的着我么?你照照你那模样儿再动手!我叫你打了去,

也不用活着了!”撞在他怀内叫他打。众人一面劝,一面拉。晴雯悄拉袭人说:“不

用管他们,让他们闹去,看怎么开交。如今乱为王了,什么你也来打,我也来打,

都这样起来,还了得呢!”外面跟赵姨娘来的一干人听见如此,心中各各趁愿,都

念佛说:“也有今日!”又有那一干怀怨的老婆子,见打了芳官,也都趁愿。

当下藕官蕊官等正在一处玩,湘云的大花面葵官,宝琴的豆官,两个听见此信,

忙找着他两个说:“芳官被人欺负,咱们也没趣儿。须得大家破着大闹一场,方争

的过气来。”四人终是小孩子心性,只顾他们情分上义愤,便不顾别的,一齐跑入

怡红院中。豆官先就照着赵姨娘撞了一头,几乎不曾将赵姨娘撞了一跤。那三个也

便拥上来,放声大哭,手撕头撞,把个赵姨娘裹住。晴雯等一面笑,一面假意去拉。

急的袭人拉起这个,又跑了那个,口内只说:“你们要死啊,有委屈只管好说,这

样没道理还了得了。”赵姨娘反没了主意,只好乱骂。蕊官藕官两个一边一个,抱

住左右手;葵官豆官前后头顶住,只说:“你打死我们四个才算。”芳官直挺挺躺

在地下,哭的死过去。

正没开交,谁知晴雯早遣春燕回了探春。当下尤氏、李纨、探春三人带着平儿

与众媳妇走来,忙忙把四个喝住。问起原故来,赵姨娘气的瞪着眼、粗了筋,一五

一十,说个不清。尤李两个不答言,只喝禁他四人。探春便叹气说道:“这是什么

大事,姨娘太肯动气了。我正有一句话,要请姨娘商议,怪道丫头们说不知在那里,

原来在这里生气呢。姨娘快同我来。”尤氏李纨都笑说:“请姨娘到厅上来,咱们

商量。”赵姨娘无法,只好同他三人出来,口内犹说长说短。探春便说:“那些小

丫头子们原是玩意儿,喜欢呢,和他玩玩笑笑;不喜欢,可以不理他就是了。他不

好了,如同猫儿狗儿抓咬了一下子,可恕就恕;不恕时,也只该叫管家媳妇们,说

给他去责罚。何苦自不尊重,大吆小喝,也失了体统。你瞧周姨娘,怎么没人欺他,

他也不寻人去?我劝姨娘且回房去煞煞气儿,别听那说瞎话的混帐人调唆。惹人笑

话,自己呆白给人家做活。心里有二十分的气,也忍耐这几天,等太太回来自然料

理。”一席话说得赵姨娘闭口无言,只得回房去了。

这里探春气的和李纨尤氏说:“这么大年纪,行出来的事总不叫人敬服。这是

什么意思,也值的吵一吵,并不留体统!耳朵又软,心里又没有算计,这又是那起

没脸面的奴才们调唆的,作弄出个呆人,替他们出气。”越想越气,因命人:“查

是谁调唆的!”媳妇们只得答应着出来,相视而笑,都说是:“大海里那里捞针去?”

只得将赵姨娘的人并园中人唤来盘诘,都说:“不知道。”众人也无法,只得回探

春:“一时难查,慢慢的访。凡有口舌不妥的,一总来回了责罚。”探春气渐渐平

服方罢。可巧艾官便悄悄的回探春说:“都是夏妈素日和这芳官不对,每每的造出

些事来。前日赖藕官烧纸,幸亏是宝二爷自己应了,他才没话。今**给姑娘送绢

子去,看见他和姨奶奶在一处说了半天,嘁嘁喳喳的,见了我来才走开了。”探春

听了,虽知情弊,亦料定他们皆一党,本皆淘气异常,便只答应,也不肯据此为证。

谁知夏婆的外孙女儿小蝉儿,便是探春处当差的,时常与房中丫鬟们买东西,

众女孩儿都待他好。这日饭后,探春正上厅理事,翠墨在家看屋子,因命小蝉出去

叫小么儿买糕去。小蝉便笑说:“我才扫了个大院子,腰腿生疼的,你叫别的人去

罢。”翠墨笑说:“我又叫谁去?你趁早儿去,我告诉你一句好话:你到后门顺路

告诉你老娘,防着些儿。”说着,便将艾官告他老娘的话告诉了他。小蝉听说,忙

接了钱,说:“这个小蹄子也要捉弄人,等我告诉去。”说着,便起身出来。至后

门边,只见厨房内此刻手闲之时,都坐在台阶上说闲话呢,夏婆亦在其内。小蝉便

命一个婆子出去买糕,他且一行骂,一行说,将方才的话告诉了夏婆子。夏婆子听

了,又气又怕,便欲去找艾官问他,又要往探春前去诉冤。小蝉忙拦住说:“你老

人家去怎么说呢?这话怎么知道的?可又叨登不好了。说给你老人家防着就是了,那

里忙在一时儿?”

正说着,忽见芳官走来,扒着院门,笑向厨房中柳家媳妇说道:“柳婶子,宝

二爷说了:晚饭的素菜,要一样凉凉的酸酸的东西,只不要搁上香油弄腻了。”柳

家的笑道:“知道。今儿怎么又打发你来告诉这么句要紧的话呢?你不嫌腌?,进

来逛逛。”芳官才进来,忽有一个婆子手里托了一碟子糕来。芳官戏说:“谁买的

热糕?我先尝一块儿。”小蝉一手接了,道:“这是人家买的,你们还希罕这个!”

柳家的见了,忙笑道:“芳姑娘,你爱吃这个,我这里有才买下给你姐姐吃的,他

没有吃,还收在那里,干干净净没动的。”说着,便拿了一碟子出来,递给芳官,

又说:“你等我替你炖口好茶来。”一面进去现通开火炖茶。芳官便拿着那糕,举

到小蝉脸上,说:“谁希罕吃你那糕,这个不是糕不成?我不过说着玩罢了,你给

我磕头,我还不吃呢。”说着,便把手内的糕掰了一块,扔着逗雀儿玩,口内笑说

道:“柳婶子,你别心疼,我回来买二斤给你。”小蝉气的怔怔的瞅着说道:“雷

公老爷也有眼睛,怎么不打这作孽的人!”众人都说道:“姑娘们罢哟!天天见了

就咕唧。”有几个伶透的见他们拌起嘴来了,又怕生事,都拿起脚来各自走开。当

下小蝉也不敢十分说话,一面咕哝着去了。

这里柳家的见人散了,忙出来和芳官说:“前日那话说了没有?”芳官道:“说

了。等一两天,再提这事。偏那赵不死的又和我闹了一场。前日那玫瑰露,姐姐吃

了没有?他到底可好些?”柳家的道:“可不都吃了。他爱的什么儿似的,又不好

合你再要。”芳官道:“不值什么,等我再要些来给他就是了。”原来柳家的有个

女孩儿,今年十六岁,虽是厨役之女,却生得人物与平、袭、鸳、紫相类。因他排

行第五,便叫他五儿。只是素有弱疾,故没得差使。近因柳家的见宝玉房中丫鬟,

差轻人多,且又闻宝玉将来都要放他们,故如今要送到那里去应名。正无路头,可

巧这柳家的是梨香院的差使,他最小意殷勤,伏侍的芳官一干人比别的干娘还好。

芳官等待他也极好。如今便和芳官说了,央及芳官去和宝玉说。宝玉虽是依允,只

是近日病着,又有事,尚未得说。

前言少述,且说当下芳官回至怡红院中,回复了宝玉。这里宝玉正为赵姨娘吵

闹,心中不悦,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只等吵完了,打听着探春劝了他去后,方

又劝了芳官一阵,因使他到厨房说话去。今见他回来,又说还要些玫瑰露给柳五儿

吃去,宝玉忙道:“有着呢,我又不大吃,你都给他吃去罢。”说着,命袭人取出

来。见瓶中也不多了,遂连瓶给了芳官。芳官便自携了瓶与他去。正值柳家的带进

他女儿来散闷,在那边畸角子一带地方逛了一回,便回到厨房内,正吃茶歇着呢。

见芳官拿了一个五寸来高的小玻璃瓶来,迎亮照着,里面有半瓶胭脂一般的汁子,

还当是宝玉吃的西洋葡萄酒。母女两个忙说:“快拿镟子烫滚了水,你且坐下。”

芳官笑道:“就剩了这些,连瓶子给你罢。”五儿听说,方知是玫瑰露,忙接了,

又谢芳官。因说道:“今日好些,进来逛逛。这后边一带,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

些大石头大树和房子后墙,正经好景致也没看见。”芳官道:“你为什么不往前去?”

柳家的道:“我没叫他往前去。姑娘们也不认得他,倘有不对眼的人看见了,又是

一番口舌。明日托你携带他,有了房头儿,怕没人带着逛呢,只怕逛腻了的日子还

有呢。”芳官听了,笑道:“怕什么?有我呢。”柳家的忙道:“嗳哟哟,我的姑

娘!我们的头皮儿薄,比不得你们。”说着,又倒了茶来。芳官那里吃这茶,只漱

了一口便走了。柳家的说:“我这里占着手呢,五丫头送送。”

五儿便送出来,因见无人,又拉着芳官说道:“我的话到底说了没有?”芳官

笑道:“难道哄你不成?我听见屋里正经还少两个人的窝儿,并没补上:一个是小

红的,琏二奶奶要了去,还没给人来;一个是坠儿的,也没补。如今要你一个也不

算过分。皆因平儿每每和袭人说:‘凡有动人动钱的事,得挨的且挨一日。如今三

姑娘正要拿人作筏子呢。’连他屋里的事都驳了两三件,如今正要寻我们屋里的事

没寻着,何苦来往网里碰去?倘或说些话驳了,那时候老了,倒难再回转。且等冷

一冷儿,老太太、太太心闲了,凭是天大的事,先和老的儿一说,没有不成的。”

五儿道:“虽如此说,我却性儿急,等不得了。趁如今挑上了,头宗,给我妈争口

气,也不枉养我一场;二宗,我添了月钱,家里又从容些;三宗,我开开心,只怕

这病就好了。就是请大夫吃药,也省了家里的钱。”芳官说:“你的话我都知道了,

你只管放心。”说毕,芳官自去了。

单表五儿回来,和他娘深谢芳官之情。他娘因说:“再不承望得了这些东西。

虽然是个尊贵物儿,却是吃多了也动热,竟把这个倒些送个人去,也是大情。”五

儿问:“送谁?”他娘道:“送你姑舅哥哥一点儿,他那热病,也想这些东西吃。

我倒半盏给他去。”五儿听了,半日没言语,随他妈倒了半盏去,将剩的连瓶便放

在家伙厨内。五儿冷笑道:“依我说,竟不给他也罢了。倘或有人盘问起来,倒又

是一场是非。”他娘道:“那里怕起这些来,还了得。我们辛辛苦苦的,里头赚些

东西,也是应当的,难道是作贼偷的不成?”说着,不听,一径去了,直至外边他

哥哥家中。他侄儿正躺着。一见这个,他哥哥、嫂子、侄儿,无不欢喜。现从井上

取了凉水,吃了一碗,心中爽快,头目清凉。剩的半盏,用纸盖着放在桌上。

可巧又有家中几个小厮――和他侄儿素日相好的伴儿,走来看他的病。内中有

一个叫做钱槐,是赵姨娘之内亲。他父母现在库上管账,他本身又派跟贾环上学。

因他手头宽裕,尚未娶亲,素日看上柳家的五儿标致,一心和父母说了,娶他为妻。

也曾央中保媒人,再四求告。柳家父母却也情愿,争奈五儿执意不从,虽未明言,

却已中止,他父母未敢应允。近日又想往园内去,越发将此事丢开,只等三五年后

放出时,自向外边择婿了。钱槐家中人见如此,也就罢了。争奈钱槐不得五儿,心

中又气又愧,发恨定要弄取成配,方了此愿。今日也同人来看望柳氏的侄儿,不期

柳家的在内。柳家的见一群人来了,内中有钱槐,便推说不得闲,起身走了。他哥

哥嫂子忙说:“姑妈怎么不喝茶就走?倒难为姑妈记挂着。”柳家的因笑道:“只

怕里头传饭。再闲了,出来瞧侄儿罢。”他嫂子因向抽屉内取了一个纸包儿出来,

拿在手内,送了柳家的出来,至墙角边递与柳家的,又笑道:“这是你哥哥昨日在

门上该班儿,――谁知这五日的班儿,一个外财没发,只有昨日有广东的官儿来拜,

送了上头两小篓子茯苓霜,馀外给了门上人一篓作门礼。你哥哥分了这些,昨儿晚

上我打开看了看,怪俊,雪白的。说拿人奶和了,每日早起吃一钟,最补人的。没

人奶就用牛奶,再不得就是滚白水也好。我们想着正是外甥女儿吃得的,上半天原

打发小丫头子送了家去,他说锁着门,连外甥女儿也进去了。本来我要瞧瞧他去,

给他带了去的,又想着主子们不在家,各处严紧,我又没什么差使,跑什么?况且

这两日风闻着里头家反作乱的,倘或沾带了,倒值多了。姑妈来的正好,亲自带去

罢。”

柳氏道了生受,作别回来。刚走到角门前,只见一个小么儿笑道:“你老人家

那里去了?里头三次两趟叫人传呢,叫我们三四个人各处都找到了。你老人家从那

里来了?这条路又不是家去的路,我倒要疑心起来了。”那柳家的笑道:“好小猴

儿崽子,你也和我胡说起来了。回来问你。”

要知端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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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皆知:焦躁狠厉如暴君的权氏总裁有三个一,一气不顺就掀桌,一言不合就打人,一见女人就隔离,不过最后还是为一人倾了心。他从高高在上的金字塔尖走下来耍尽各种手段,只为追妻,偏偏表白对象一脸懵逼,权少就咆哮了:“林木,你敢不答应老子,老子就干死你!当然权少只是说说,根本不敢,他对所有人都狠辣,包括他自己,偏偏在林木面前像个温顺的赖皮狗,人送外号:犬少!来听听大家的呼声:权家老人叹:“我们这么高贵的家庭怎么培养出一个魔王来?”权家父母嫌:“没关系,不是还有林木这个如来佛吗?”权氏员工哭:“总裁夫人,救命……”【权少高调秀爱追妻计】权少接受某电视台的访问,记者赔笑:“感谢权总百忙之际还来参加我们的访问,荣幸之至。”权少:“你们的确挺荣幸的,这一点你们谢谢我夫人就行了,我是为了她而来的。”记者:“…是…”权少:“我很忙,早晨起来我要跑步,要一直保持体力满足夫人的需要,回来给夫人煮粥做饭,伺候孩子穿衣,然后中午还要赶回家做饭给她送去,晚上辅导孩子做作业,等他们睡了,在擦桌子,拖地,给夫人洗衣服,工作挣奶粉钱……”记者瞪大眼睛:“权少还要做这么琐粹的家务?”权少:“当然,她的内衣内裤我都要亲手洗。”记者:“那权夫人的人任务是?”权少:“她呀,给我暖床就行。”记者:“权少对权夫人真好。”权少无奈:“谁让我喜欢那个女人呢,连头发丝都喜欢。”林木听了怒,打电话:“权倾,你给我瞎说什么?”这么隐私的东西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说出来,丢不丢人?权少得意:“傻女人,我就是让全国人民都知道我对你多好,你要是在逃,全国人民都会对你发出通缉令。【本文一对一,宠文不虐。】
  • 千金诺,庄主的腹黑萌妻

    千金诺,庄主的腹黑萌妻

    简介:一个是冷漠寡情,却不谙世事的白衣少年。他身世神秘,天赋绝俗,不懂情爱之事,不通阴谋阳谋。一个是最喜表面笑盈盈,背后打闷棍的红衣小妖女。她装可怜,扮无辜,满肚子的黑墨水,谈笑间便能将人坑下地狱!当此二人相遇——不知是随时蹦跶的小妖女勾得冷酷无情之人倾心相待,还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少年坑得小妖女喉头梗上一口老血。○○○俗话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于肆心而言,遇上轩辕无言之前,她让别人挨刀。遇上轩辕无言之后,挨刀的总是她。“待你死后,我会将你的皮剥下来,好好保存。”“若你敢逃,初次,折断双腿。下次,杀了你。”“……”绮罗低眉敛目地解释道,“肆姑娘,公子这是喜欢你。”尽管这种说法,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肆心:“……”○○○俗话还说:总在情场逛,怎能不被诓。于肆心而言,在遇到轩辕无言之前,她诓别人。遇上轩辕无言之后,被诓的总是她。这是一场追逐与被追逐的游戏,一场征服与被征服的战争。她自诩洒脱不受约束,他所求甚少,旦有所求必定时时刻刻放在身边。她认为他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占有欲可怕至极,誓不让他毁了自己逍遥自在的人生,却不料——白骨之城中,食她之心,他就能安然无恙,可他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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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食与时间一样,弥足珍贵,常留念想。我们吃过的东西,有些已吃不到、见不到,我们唯一能做的,是借着对那些美食的回忆,怀念昔日美好时光。有时候,吃几碟菜,喝一杯酒,看一篇文,怀念几个人、几件事,人生如此,夫复何求?本书是《旧时光的味道》全新姊妹篇,堪称升级版、豪华版,内容更加丰富,感悟更为深刻,文字愈加老练,而又不失活泼,读来时而令人怅惘,时而令人捧腹,口齿生香,久久回味。
  • 元极造帝

    元极造帝

    天地万法唯缘生,生就万法度众生,缘起缘灭,皆为吾掌控。神元金晶,万法加身,嗜血圣体,战甲武装,傀儡之主。一个本尊贵却平凡又非凡的少年,为奸人所害,天资被封,受尽凌辱。一次无意中破开枷锁,缘法加身,开启巅峰之路,踏上道法修炼历程,搅动天地风云。
  • 那双眼看不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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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所处的世界,全部都是一个意志的一己之见,它曾一念之间创造出了这个世界,又为了保护这个世界而与敌人同归而尽,最终只留下一丝本源传承给了某个幸运的家伙之后……
  • 不败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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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就在富贵家庭长大的花千寻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十四五岁就开始祸害祖国花朵,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因为一个女人,他会招来杀身之祸。就在魂牵一线的时候,一个带着强悍记忆的强大灵魂进入花千寻的意识之中,两股意识完美的融为一体,自此之后,全新的花千寻出现在人们视线之中,修炼强大的《少阳经》,在风流本色之中,追求非同一般的刺激道路,立誓要黑白两道通吃,成为无人能约束的绝对自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