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8日,星期六,阴,闷热无风。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星期六,至少对于陈平来讲是这样。可对于筱夏来说,却不寻常。你瞧!她已经在沙发上躺了很久了,丝毫没有要爬起来约朋友出去散步的想法。单从这一点,已可以看出端倪,更不必举如下所述的几处异常之处来论证。可是为了让朋友们如实了解她的情况,却也有必要赘述一番的。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十点起床,化个美美的妆,挎着最爱的粉红色皮包,兴高采烈地找女性朋友们玩耍、逛街、打闹;没有安静地坐在书桌旁看书、画画,尽管心里想的是其他;也没有像个贤惠的妻子那样尽职尽责地做烦闷无趣的家务,即使她知道家具上洒满了尘土,知道地板上零星散落着扎眼的生活垃圾。
她将手机扔在一旁的茶几上,任凭它咋咋呼呼地响着。电话是一个叫竹青的女孩子打来的,在她之前是小婉,小婉之前还有雅青,三人均是她的好朋友,平常一起吃喝玩乐、逍遥快活。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只要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中央,就预示着一天的喜悦快乐。可是这个曾经使她兴奋的像神灵的预言一样的征兆此刻却也难以惊起她心中的涟漪。
筱夏本不打算接听电话,可铃声停了又响,响了又停,熟悉的旋律像魔咒一样,一遍遍在她耳畔回转。受磨人的旋律影响后,她那本就糟糕的心情变得更糟糕了。她气冲冲地拿起手机,粗暴地接听了电话。
“死竹青,歇一会儿会死啊!”不容对方开口,她便破口大骂道。
竹青显然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噼里啪啦说了好一阵,内容如下。
“小三八,干嘛不接电话,姐妹们以为你被陈平弄的爬不起来了,特来关心一下。你不感恩涕零倒也罢了,竟还有理骂我了!真是应了那句话,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言罢,从电话里传来几个女人的娇笑声。
筱夏羞红了脸,却恶狠狠地说:“死竹青,乱嚼舌根,也不怕嘴生疮!”
“老娘怕什么,本来就是实话,又不是我编纂的。我可记得某某人曾经说过的羞羞话!诶,小婉,雅青,你们还记得不?”
又是一阵娇笑声传来,手机那面,三女模仿着筱夏的羞怯模样齐声道:“他,他就是头野兽……”
红云爬满了她的耳郭,但愁云却浮上了她的眉头。她叹了口气,静默不答。
“诶,死三八,你和陈平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竹青不无担心的问。
别看竹青平常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其实她的心思在筱夏的三个好朋友当中最为细腻。筱夏心中感动,强颜欢笑道:“我们能有什么事,你别瞎想。”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又吵架了呢。”
筱夏苦笑。她已经记不起两人吵架的具体次数,也记不起恋爱关系变质的那个日期,或许本没有具体的日期可言的,仅仅是草原上骤然出现的一抹星星之火,因疏于防范,而有了燎原之势。曾经,她和陈平是父母、亲戚、朋友眼中最完美的一对恋人,那时候,陈平彬彬有礼,才高八斗,大概是因为继承了漂亮母亲优良基因的缘故,容貌甚是帅气。自入学以来,无数的女生为他痴狂,无数的男生因他而心生嫉妒。至于筱夏,则是男同学的梦中情人,她才色双绝,聪慧过人。如果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可上帝竟为她多开了一扇门、一扇窗,赋予了她似水的气质,贤淑的品性。他的极度的偏心一度让无数青春少女抱怨不公平的命运,可是若月老一时糊涂,将红线的任何一端系在了错误的人的手上,那么任何人都会为之扼腕叹息。显然可知,这段在所有人眼中的完美恋情,是如何的来之不易。
多亏了这位兢兢业业的老人家,在高二上学期分班时,缘分终于来临了。四眼相对的一刹那,甜蜜在各自心中萌芽,陌生懵懂的少男少女,满怀激情,茫然向对方靠近,从此在爱的海洋里浮浮沉沉。
智者们说:‘平淡才是生活的真谛’。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热情便随流逝的时间褪去了,那些洋溢的激情缓缓下沉,成为养分,在温床里发酵成蜜饯,滋润各自的心田。平息了火热的激情,日子便很平淡,可也不乏脉脉温情。如果他俩像这样子日复一日的过下去,倒也不算枉费了月老的一番心思。可是,有人曾说,一直喝同一种味道的水,再甘甜也会乏味。这个道理大概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吧。这样甜蜜而温馨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双方早已麻木。他们开始放纵心中的邪念,对依然存在并且充盈了整个生活的美好视而不见,任凭它被贪婪所取代。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争吵发生在恋爱四周年纪念日当天,原因是筱夏认为西餐浪漫的氛围更符合这个日子的独特的身份,可是陈平却执意倾向于拉面,理由是他希望俩人的爱情像面条一样坚韧久长。在观者自清的旁人看来,这个问题本没有争论的必要,只要双方开心,一切都好。可是,人的思想复杂得像一个迷宫,每个人都可能闯入死胡同中,盲目地坚守,不愿退后。
他俩态度坚决,互不相让,因而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恋人们指责彼此,那些在同居时发现的一些微不足道的缺点,连珠般从嘴里冒出来,充当数落对方的利箭。尽管俩人都渴望战胜对方,但在爱情的战场上,注定只有两败俱伤。
筱夏指责陈平对自己的大小事务不够上心,比如总会忘记生日,忘记准备礼物,忘记一份惊喜。陈平反唇相讥,认为她太过任性、娇气。俩人你来我往,把完美恋人的霓裳扯得粉碎,洒落一地华美。接着,他俩惊奇地发现了些许就连造物主也不曾留意的瑕疵,掩藏在美丽容颜之下的糟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