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大宅门前。
温怜玉穿着一身玄色薄披风,带着兜帽,将整个人都隐藏在阴影中,她在附近徘徊了好一会儿,终于从一个王家外出采买的婆子那里,打听到了关于王家家主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厮的消息。
她低头来到角门旁,敲了敲门,门内一个偏胖的中年妇人打开一条门缝,从里探出头来。她看到温怜玉后嫌恶的皱了皱眉。
“去去去,这儿可不是你这乞儿来的地方!”
说罢正准备关门,却被温怜玉一把拉住。
“我有急事找凝霜姑娘,麻烦嬷嬷通融。”
边说,她边从怀中掏出一两碎银子递了过去。
看到银子,胖妇人脸上的恼怒瞬间消失,眉开眼笑的接过银子,整张脸笑得皱成了一朵菊花。
“哎哟,原来是凝霜姑娘的旧识啊,早说嘛,你等等啊,我这就给你传话去。”
边说她边将银子急急的揣进怀里,关上门匆匆进了内院。
其实似她这般的粗使婆子,是见不着王朝文身边的丫鬟凝霜的,但是让她院里的小丫头传个话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这婆子便寻到了曲悠院,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
正巧姜姨娘屋里的丫鬟芳青端着托盘从院内出来,瞧见她便出声询问。
“你不是门房处的婆子吗,怎的跑到正院来了?”
婆子见了芳青,忙点头哈腰的回答:“哟,芳姑娘好,我是来传个话的,外头有人找凝霜姑娘,瞧着像是个姑娘。”
芳青皱眉:“怎的?是不是姑娘莫非还要猜?况且方才老爷差凝霜去春丽院给老夫人送东西去了,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没空。”
似乎又想起什么,芳青继续说道:“平日我与凝霜亲如姐妹,不若我去替她见见,究竟所谓何事,到时再说与她听,也省得耽搁了外头人的事。”
婆子一听高兴的附和:“还是芳姑娘想得周到!”
“行了,也别废话了,前面带路吧。”
说罢将托盘递给了一旁洒扫的小丫鬟,便跟着婆子到了角门。
温怜玉并未见过凝霜,自然也不知她长什么样,见婆子带了个衣着体面的姑娘来,便以为是要找的人,遂将一封信掏了出来。
“麻烦姑娘将此信交给你家老爷,此事与皇后娘娘干系重大,切记不可交给第三人。”
说罢她也不再停留,迅速转身离开。
芳青接过信,心中还有些纳罕,不知这藏在斗篷下的究竟是何人,便被对方的一席话说懵了,再回神时,眼前已空无一人。
拿着信站在原地反复翻看许久,芳青咬咬牙,提着裙子迅速往姜姨娘所在的院子跑去。
屋內,姜姨娘正用木尺丈量一件藏青色的料子,见芳青急急跑进来,又神秘兮兮的将门关实,便抬头疑惑的问道。
“这是作甚,不是去给老爷送汤水吗,怎的跑的满头大汗的?”
芳青赶忙福了福身子,急急走到姜姨娘跟前,在她耳边细语,随后将怀里的信掏出递给姜姨娘。
姜姨娘翻了翻,见并无红泥印信,心下一动,打开封口取出薄薄一页信纸看了起来。
这一看却瞬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她猛的将信一收,急急问芳青。
“你拿信这事,还有谁看见了?”
芳青见她表情严肃,神色慌乱,也不敢隐瞒:“只那门房的婆子见着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姜姨娘一边将信折了放回信封,一边说道:“此事干系重大,你先替我办件事,遣了那婆子远远离开凉霄,不管是用什么法子!”
说着,她眼中渐渐有了厉色。
芳青一听,脸色也白了许多,点头应诺后,又从姜姨娘手里接过五十两银子,出了屋,到临走前,她都不敢再去看那信封一眼。
遣走芳青,姜姨娘捏着信在屋內来回踱步,时而抬头顿足,时而低头思索。许久,她的眼神一定。
一个时辰后,一顶小轿从角门出了王府。
第二日,阮嫔刚从皇后的坤宁宫回来,脸上还未褪去一抹笑意。
“主子,这皇后娘娘怎的闭了宫门也不命奴才来通告一声,害得您白跑这一趟。”
“无妨,如今皇后娘娘受了委屈,拿我们这些妃嫔出出气也没什么。”
阮玲玲只觉好笑,现如今前朝因前几日的宫宴之事吵得不可开交,皇后却在这个时候还摆谱搓磨她们,简直是嫌自己的名声不够坏,她以前怎么没觉着皇后这般好对付,莫非是最近被温怜馨给气糊涂了?
正想着,就见守在长春宫的大宫女一脸焦急的跑了过来。
“娘娘,方才有人递了帖子进来……”
听完大宫女的禀报,阮玲玲心头一跳,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会突然递帖子进来求见?
带着满腹疑惑,阮玲玲遣了人去寻陛下恩准,只报是娘家的亲眷来探望。
夜天煜此刻正为皇后和温怜馨的事发愁,哪里会顾得上这等小事,便随意准了此事。
见了来人,对方一番低语,又掏出一封信,阮玲玲才意识到她的机会来了……
三日后的傍晚,夜天煜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郭公公突然推门进来,低声禀报。
“陛下,阮嫔娘娘来了,说是来给陛下送汤水,正好您也忙了三个时辰了,歇一歇也好。”
夜天煜拿着朱笔的手一顿,随后放下,看了看沙漏,便点头说道:“宣她进来吧!”
随后得了吩咐的郭公公便将阮嫔引进了殿中。
端着托盘的阮嫔先将东西递给了郭公公,然后向夜天煜行了礼。
“嫔妾见过陛下,知陛下诸事繁忙,也不敢打扰,只是担忧陛下累坏了身子,所以特地让御膳房熬了碗参汤,陛下尝尝看。”
边说边起身将那托盘里的玉碗端到了夜天煜跟前。
看着还冒着丝丝热气,闻起来一股药香中夹杂着甜香的汤水,夜天煜的喉咙似乎有些痒。
见他盯着碗中略带金黄色的汤水,阮玲玲手微微颤了一下。
“陛下趁热喝了吧!”
夜天煜接过碗,也觉得有些口渴,便抿了一口。
见他这般,阮玲玲心下一松,一种强烈的喜悦涌上心头。
抿了一口汤,夜天煜皱了皱眉,随即放下碗道:“味道似乎淡了些。”
“兴许是嫔妾催得匆忙,熬的时辰不够。不也忙了许久,不如嫔妾陪陛下说说话。”
夜天煜也确实有些困倦,久坐后腰肩都有些酸软。便起身与阮玲玲走到窗边的炕边坐下。
郭公公极有眼色的退出了殿,将门顺手关上。
不一会儿他便看见原本分坐的二人坐到了一处,随后又从坐着变成了躺着,声音也从低语欢笑变成了细碎的低吟。
郭公公将四周的宫女太监打发远,然后守在门口垂目思索。
这阮嫔倒是好手段,乘着陛下与温嫔有间隙的时候夺了宠爱。看来温嫔的独宠是要结束了,只怕往后宫中的形势也大有不同了。
只可惜了温嫔那等美人,此次三皇子的事,陛下心中定然对她有了猜忌,打入冷宫或许是迟早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他倒是觉得温嫔会失宠,实在不奇怪。
不说那性子傲气,连陛下的脸子也敢甩,便是这对陛下的心意便比不上阮嫔。看看人家阮嫔,隔三差五的送汤水,绣荷包,小意温柔,在宫里头人缘也好,对谁都是一张笑脸,打赏也从不吝啬。
这么想着,郭公公又朝着窗户上交缠的两团黑影撇了撇。
暗自揣测,不知明日这阮嫔的位份会不会提一提。
倒是如他所料,这一晚折腾了许久,要了两次水才算平息。之后阮嫔披着陛下的大氅让宫人抬回了长春宫。
第二日一早,进封惠妃的旨意便传遍了后宫。
当温怜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将手里的碗打翻。
一旁禀报的青黛也凝神屏气,小心翼翼的看向她。
愣了一会儿,她叹息一声,又端起粥继续喝。
心里不是不痛,但已经痛了许久,便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如今她唯一想做的,便是养好她腹中的孩子。
可惜,她想静静待在景阳宫养胎,但有人却不会让她如愿。
当夜天煜身边的小安公公出现在景阳宫时,众人都诧异极了。
“什么?陛下要本宫去御花园赏菊?”
温怜馨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低眉顺目的小安公公疑惑道。
“是……是的,不过……是惠妃娘娘提议,让陛下请您过去的……”
到底以前也曾受过温怜馨的恩惠,小安公公抬眼瞧了她一眼,便提醒了一句。
他的话令温怜馨更加疑惑了,完全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本宫随后就到。”
得了话,小安公公赶忙磕头谢恩退出了殿內。
“娘娘,这事实在蹊跷,不若奴婢先寻暗线打听一下?”
“不必,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我倒要看看,是谁想玩花样。”
回绝了青黛的提议,温怜馨命人更衣,换了一身月白色带嫩黄的齐胸襦裙,外罩一件姜黄色广袖长袍,梳了个弯月髻,简单带了一套镂空缧丝金菊头面便出了殿。
她却不知,这一去,等待她的却是一场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