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大太监福了福身,“尚书大人好。”
礼部尚书何玉奎乃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如今太子过继在何皇后名下,这本是大好机会,可惜此人颇没有上进心,他的姐姐是皇后,哥哥官至太傅,唯独他,还是没有实权的礼部尚书。
他摆了摆手,随口问:“成笙,你在这太子府上过得可还开心?”
大太监抬头看他,却是不说话。
“你还记得在宫中待了多少年吗?我怎的觉的自己都老了呢?”
“不多不少,恰好十年。”
“十年,一生最好的十年都葬送在这深宫里,你可曾后悔?”
被唤成笙的太监抬起脸,入髻长眉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因他的话泛起点点涟漪,却终究归于平淡,“不曾,成笙不曾后悔。”
他说的那般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何玉奎苦笑,“你不曾后悔,可我却早就悔了。”一张俊秀的脸上那里还有平时逗趣无赖的样子。
“阿笙,”他轻轻唤,眼中的温柔仿佛要溢出来,嘴角一抹浅笑,柔声说:“许多年不曾见你笑得这般开心,还能看到你笑,我便心满意足了。”
成笙傻呆呆的看着他,眼眶发红,泪眼朦胧,看着不甚真切,又见他擦拭自己的脸颊,原来泪水已不知不觉留了出来。
这般亲昵,他们已经许多年不曾有过。
“原来,我以为能常常看到你,便是好的,可每每看到你,我又想着能让你待在我身边才好。你看,人总是这样,永远不知道满足,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子,才肯为一个死人苦苦守着十年。”
他说的漫不经心,却叫听得人暗自心惊,“你……”
成笙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打断,眼前的男人执坳的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深不可测。
“许多次,我都想问你,愿不愿意离开这里。同我一起走。可每一次看到你手腕的那根红绳,我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我爱你越深,就越犹豫。”
成笙这才慌了,连忙去抓他的手,不想听他后面的话。
“你爱他十年,不曾后悔,我等你十年,却已然心累,”他悠悠说完,叹了口气,“阿笙,我终究不如你,所幸,我也要走了。”
哪怕他语气再漫不经心,他的眼睛却终究不敢看她,也许只要多看一眼,这蓄了许久的勇气便再一次消失殆尽了。
阿笙,我要走了,便是这样简简单单一句话,他下了十年决心才肯对她说。
是她不是他,谁会想到,这东宫待了十年的太监,竟会是个貌美的女子。
眼前的人早已不是十年前天真纯美的少女,常年待在宫中,她习惯了低头弯腰,皮肤苍白。没有往日的红润光泽。
十年,一个人最最美好的十年,就这样被消磨殆尽。
“你要走了…”
连泪水都静止了,成笙抬头呆呆的望着他,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了几个圈,终于蓄满了,滚滚落下来。
原来心可以这样痛,原来泪可以这样多。
这样一个有情人,你又如何舍得怪她对你无情呢。
哪怕那人已经死了,也还是他跨不过去的鸿沟,也罢,这天高海阔,不过是寻一个白头,能有多难呢?
“嗯,要走了。”
从此,云淡风轻。
从此,斯人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