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其芒皎皎。
有彼女子,布衣素裳。
溯舟过之,杏儿尚小。
溯舟回之,馨蕊留香。
两年前的她,不过是个刚刚出落得婷婷玉立的农家少女。
但,不问浮华的她从不似广陵城中其它的女子那般擦脂抹粉,而是每天身着最普通的布衣青袄,跟着生活清贫的舅舅在商会的店铺里贩卖各种兵器装备。
虽吃的是粗茶淡饭,可也许也正因着这清汤薄水的饮食,她的容貌越发长得清纯可人,清新脱俗。
平日里,她常将长发高高挽起,露出一片光洁白皙的颈项。又常弯下如杨柳一般纤细的腰,小心翼翼地将店里的兵器一一数点、擦拭。
这店里的兵器汇聚自天下四方,有凡品,亦有极品。
舅舅曾教她认过这些武器——明珠杖、青碧刀、天怒弓、云晶扇……除了武器,项链又如月之祝福,幻之火炼……再名贵一些的则如沧海葬心衣,龙啸震天甲……它们的锻造各有特色,门类井然,只能为特定门派、修习特定仙法武术之人所使用。不过,天下最好的神兵利器自然是商会买不着的。舅舅曾说,它们在世间稀罕至极。这各样的凡器之上又有神兵,神兵之上更有史诗神器,如玄天无极,四神归一,好像还有个什么六神……
“昕瑶啊——”在一边忙活算账的舅舅唤她。
“哎,舅舅!”步昕瑶应下,不知舅舅又有何事要帮忙。
“你帮我看看,昨天是不是还卖出去一顶尘翼护额?”这些日子里,店内常有仙客侠士进进出出,舅舅也有点搞不清楚帐。
“好嘞——”步昕瑶一边应声,一边姿态窈窕地朝门边摆放各类护额头盔处走去。
可不想,一个穿着蓝紫大褂、满脸富态的大胖子突然笑嘻嘻地出现在店门口。
步昕瑶吓得往后一退。可这人却毫无顾忌,一边手里握着两颗夜明珠来回玩弄于指间,一边走进店里。
“嘿,小美人儿,很久不见,这长相我看看,是又漂亮了几分啊?”金满库摇头晃脑,边说边奸笑地靠近她,步昕瑶紧张地躲到一边,低下头,转过去看着舅舅,示意求助。
“哎哟!这是,金管事啊!”舅舅一看,原来是商会的管事金满库,不由得连忙拱手作揖道,毕恭毕敬地笑脸相迎,说,“金管事来小店,有失远迎,真是抱歉、抱歉呵呵……”
舅舅边说边对步昕瑶使了个眼神,示意她赶紧去端茶倒水。昕瑶怯怯地去了。
不出所料,这大腹便便的金满库果然是来收税的。
虽然没有钱百万和银柜两兄弟厉害,但这金满库自从被银柜任命为广陵商会的管事以来,便甚是嚣张。他对众多店铺横加苛税,若有不纳便打人砸铺,强逼破产,搞的每家店都人心惶惶,对其唯马首是瞻,也难怪他和钱百万、银柜共称“天下三胖”。
这天下三胖,均是金银满家。他们反倒是喜爱这乱世,并总能从这战乱纷飞中找准机会,大发横财。而财多酒暖,酒暖又思****,这不,其实这次金满库来,不单是为了收税,还是特意来找昕瑶舅舅商榷,欲要纳之为妾,收入后院的。
“这……”舅舅一听,甚是为难,几乎要死——
因为不巧,这大财主金满库不仅管辖着步昕瑶舅舅的店铺,同时又还是步家的大恩人。
说来话长。
时光又回到天授十三年,天下大乱之时。
彼时,步昕瑶的双亲是广通的一对田间的隐居夫妇,男耕女织,悠哉悠哉。
位处广陵城郊,这广通自然也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一年两季的水稻从来都按时生长,年年都是丰年。可不料仙魔大战,仙界坠毁,天下顷刻间倾覆崩乱。广通河水随之断流枯涸,再无饮地之水。
耕地无水,庄稼尽毁,遍地便闹了大饥荒。
在这灾难中,步家米缸慢慢见底,又见女儿尚且咿呀学语不忍其挨饿,便拿着家当去到了当时囤粮于仓,高价售米的金满库处籴米以活命。
一次两次三四次,直到步家家当尽用,家徒四壁。
昕瑶的双亲一咬牙,狠下心,拿着步家在广通世代耕种之地的地契,到了金满库处,欲卖了换米。
可金满库拒道,“你们那快破地已经千疮百孔,种不出东西来拉。这种地,送给我我都不要!”
昕瑶爹娘再三求他发发慈悲,言辞恳切,几欲落泪。
金满库再一思索,心想着,不久后官府定会重修广通水渠,等到地又复耕之时,定可再赚一笔。现在区区几袋米就可换一块地,何乐不为呢?便拿几袋子米换了步家的地,还得了个“步家大恩人”的称谓。
两年后,米又食尽。
爹娘见步家前路已绝,便分别入了广陵宫绣、鲁班二坊,作了绣娘与工匠。又把女儿昕瑶送到了在金满库处开店做生意的舅舅处帮忙,可没料到,女儿的容貌竟越长越出众,惹得年过半百的金满库竟要来强抢她作小妾!
“这……金管事,能侍候您当然是昕瑶的福气,可是……”舅舅唯恐让金满库不悦,便试图竭力讨好他。
“可是什嘛?我可是你们步家的大恩人!”金满库趾高气昂,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
“可是这儿女之事,我这个作舅舅可做不了主哇。这还得让昕瑶的父母亲自作主……”
“哼!反了你了!”金满库一拍桌子,站起来说,“这广陵,除了聂青衣,还没有老子我金满库要不到的姑娘!”
说着,走向一旁的步昕瑶并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清瘦白净的脸说,“这小妞,老子今天是要定了!老子今天就要跟她洞房!”
“慢着——”一名男子见势喊到。
这男子头戴白虎皮帽、手持一把焰焰发光的噬灵长斧,本是在商会闲逛,没想到却在路过这件兵器店时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
早有听闻这金满库贪财好色,不料今日竟欲强抢民女。男子又见昕瑶清纯可怜,便一时意气风发,欲英雄救美,就将本来用以为帮派添置建材的钱全数掏出,把昕瑶舅舅铺子里的兵器装备全买了下来,又答应给金满库一千金子,让他不要再骚扰昕瑶。
金满库笑开了花,接了票子掉头就走了,只余昕瑶和其舅不住道谢。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以后还有困难就来虎头帮找我,我是二虎!”
二虎见自己做了桩好事,便得意不已。而昕瑶看着他手中那把火焰般的噬灵长斧,心想,这是自己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财大气粗,又心地善良、英俊潇洒的男子,错过了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便扑通一声跪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朱唇轻起——
“今日多谢了二虎哥哥相救,昕瑶感激不尽。二虎哥哥的大恩大德,昕瑶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只愿能给二虎哥哥作个丫鬟,还请二虎哥哥接受昕瑶……”昕瑶眼中含着晶莹剔透的泪水,实是楚楚动人。
而二虎,第一见不得女人哭,第二见不得如此娇弱可怜的女人哭,便一口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