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小屋的,直至走回临时住所躺下后,他的精神仍有些恍惚。瞬那张俏丽动人的小脸和魔铃那张娇羞媚人的小脸在脑海中交替出现,晃得罗罗心慌意乱……
因为前车之鉴而时刻警惕提防着的莎尔娜倒是将面具保护得好好的――自己虽然有心不去栽花,花也的确没有发,可是无心插柳,柳却偏偏成荫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短短两天内连续看到两位女孩子的裸体,不……只是看到她们面具下的俏脸而已……而这后果究竟会有多严重呢?唉,算了算了!头痛的事还是暂时别去想了,至少她们俩都不是那种提着菜刀追人砍的性格吧?唔,应该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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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不起啊,阿瞬,我刚才只是因为分别在即,所以才想要看看你的脸嘛……”
珍妮无比委屈地瞧着失魂落魄地呆坐在床边的好友,眼里满噙泪水,忽然咬着银牙捏紧拳头情绪失控地道:“要不……我连夜追过去砍了他?”
“啊?别,别啊!珍妮,我并没有怪你呀!”
千思万絮中,瞬就听到对方最后叫嚣的那句狠话,顿时吓一大跳,急忙解释道:“珍妮,我不是在担心这个……这个……事情了。我只是在想罗罗哥为什么要明早独自离开……他可能还有什么要紧事要办吧,所以不能带上我……”
“要我说啊,既然有急事,那就应该今天下午就走人啊?那家伙却硬要死皮赖脸地多留一晚上--恁是无耻!原本啥事都没有的,哼……”
直到两人重新躺下了,珍妮仍在喋喋不休。沉默半响,瞬忽然蚊子般低声道:“今天真是谢谢你啊,珍妮,嗯……让你担心了……”
说完,瞬立刻红着脸转过脸去开始“睡觉”,只剩下珍妮睁大一对美目莫名其妙地追问:“阿瞬,你参加那么危险的仪式,我担心你也是应该的啊?不用谢谢我吧?”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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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太阳升上低空,仙女岛上的温度回升,附近的海域这才逐渐解冻,雾气随之变淡。海岸一带零零散散的碎冰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小,直至消失。
“……天气又开始变热了?哎,热带地区的太阳怎么看怎么让人不爽!一想到又要划上六七小时的船心里就更不爽了!”罗罗抬起头看着晴空的万里无云,便黑着脸牢骚起来。
“哼,某人连夜划船不就好了?硬要死皮赖脸地呆到现在……”珍妮寒着脸大声嘲讽道。
“罗罗哥,要不你就等货船来了再走嘛……”瞬红着脸突然小声建议道。
瞬竟然没有再继续戴上面具……罗罗便有些心虚地不敢回视她的俏脸,只好唯唯喏喏地干笑道:“阿瞬,别担心,我办完事情就回日本!你先回去等我吧!”
“嗯,那路上注意安全啊,罗罗哥……”瞬稍微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叮嘱道。
“嗯,你过几天上路也得小心!”
话说得多了,罗罗渐渐从容了一些,又转过头笑着道:“亚路比奥师傅,谢谢你这些年对阿瞬的照顾,另外我的建议请你一定认真考虑啊!呃……黄毛丫头你也保重!”
“切!”珍妮翻了个白眼,干脆就转过身子不作理会。
“呵呵,是亚路比奥尼……我一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路上保重吧!”亚路比奥尼微笑着提醒。
三人目送罗罗的小船乘风破浪,渐行渐远,很快变成一个小黑点……
含笑看着正踮起脚远眺的得意弟子,亚路比奥尼忽然悠悠长叹一声,道:“阿瞬,这少年将来可能会越飞越远的,你就这么想跟上他的脚步吗?那将比你取得圣衣还要困难得多啊……”
“师傅,无论多么困难,我也一定会留在罗罗哥的身边保护他!帮助他!”瞬斩钉截铁地道。
“……是吗?那你就努力吧!”沉默半响,亚路比奥尼终于点头回道。
嗯……我也一定要跟上阿瞬的脚步,留在阿瞬身边保护她!帮助她……对了,还绝对不能让那个坏家伙欺负她!”珍妮斩钉截铁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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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方圆三百余里。
七十二峰接天青,凌耸九霄;二十四涧水长鸣,溪沟纵横。这里远离繁华和喧嚣,风光清秀奇异,山颠绝壁深悬,岭瀑急湍飞流,洞峦云腾雾蒸,石台玄妙奇幽。
所有尘世的烦忧尽消于足下!
一路置身于郁郁苍苍之中,虽然未曾停歇,罗罗仍觉神清气爽。不过临到主峰天柱脚下,他却又感到胆怯,望着那条青石砌成的梯道延伸而上,山腰处的武当山门已是清晰可见。徘徊许久,罗罗终于还是迈了上去。
山门外松桐林立,一灰袍青年道士正在低头扫拭。因为时值初夏,所以地上还没有什么残枝和败叶,那道士只是将偶尔掉落的几颗无花果实用扫帚拂到一起,然后归入树坑里埋下。
偷偷打探了一会,罗罗终于站了出来,先是咳嗽一声,随后轻笑道:“师玄师侄,还认得我否?”
“啊?”
青年道士被蓦然现身的罗罗给吓得魂飞魄散,扫帚应声而落,却被后者伸出脚来一垫,便又重新送回到失主手中。那道士愣神半天,忽又将扫帚猛地一丢,转身就往山门里跑。
“……不是吧?竟会被吓成这样?”
罗罗额上一黑,伸脚再将扫帚勾起拿到手中,还未等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却又听见那道士在山门里大呼小叫起来,声音高昂:“掌门师伯,二师伯,罗罗小师叔回山了--”
“啪”
罗罗手中那把无辜的扫帚第三度让主人抛弃……
被一拥而出的众人迎进屋里,年过六旬,已是须发花白的清风乐呵呵地拍打着罗罗的肩膀打趣道:“小家伙七年不见,如今竟然比我还要高了!”说完双目微红,唏嘘不已。
罗罗哽咽着笑道:“清风师兄清减不少啊,不过精神不错,想来修为也是日深了吧?不知师傅爷爷的身体可还康健?”
话音刚落,一名十三四岁的小道士溜进来禀报:“太师叔祖出关了,让罗罗师叔祖去后殿!”
罗罗额上一黑:这名年龄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少年道士却称呼自己为师叔祖?这感觉真是怪怪的……不过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罗罗收拾好心情快步赶往后殿,只留下清风几人忙不迭地吩咐众人提前安排晚食――今天是武当的大喜日子,虽然日头已是偏西,却也要隆重庆贺一番的。
少年道士带着罗罗来到后殿一处小屋,颔首道:“罗罗师叔祖,太师叔祖就在里面。”
罗罗点点头,轻轻推开房门,甫一瞧见铺上打坐的灰衣老道,便再也隐忍不住,眼泪急涌而出,踉跄几步跪到老道面前,嘴里哭道:“师傅爷爷,罗罗不孝,这么多年没有回家看您……”
自妙老眼亦是微湿,颤抖着伸出手抚上罗罗头顶,勉强笑道:“小家伙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呵呵……”
一老一少不再说话,只是一个黯然一个哭泣。好半天后,自妙这才拾兜心情捋须长叹道:“当年清风将那个貌似你的孩子送回山时,我一眼就知不是你,不过却没让他们再折回去找你……因为老道曾为你捏过一卦,幼龄时当有一次波折,是福不是祸,冥冥中自有属于你的因果,唉……”
既然提到那个著名的小强,罗罗心中不由一动,遂将眼泪抹干,问道:“师傅爷爷,那个长得很像我的星矢呢?我倒很想去看看他长得究竟是什么样子!”
“呵呵,小家伙,他们在南岩峰居住,平素有清冲照顾着,想必也没甚问题。清风应该安排好膳食了,多半全是你爱吃的菜。长途辛苦,今晚就先歇着吧!明儿去侧峰瞧瞧他们姐弟俩也好,毕竟和你也算是一场奇怪的缘分……咱们走吧,老道也好久没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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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罗罗被一阵鸟雀的争鸣声给惊醒,打开阁楼的窗户,庭院外青翠嫩绿,端的是一副初夏的好时光!
“罗罗师叔,玄字辈的小弟子们想请你表演一下太极剑,不知可否?”院子里的师虚远远瞧见罗罗的身影,立刻兴奋地喊了起来。当年他和罗罗还算熟络,所以这次才被众小辈给搬了出来,一大早候在这里――武当百年罕见的天才传说可是眼下武当最低的玄字辈弟子,甚至是年轻一点的师字辈弟子都很渴望见识的。
“……”
罗罗无奈跳下阁楼,接过师虚递上来的一根木剑,抖了抖剑尖,再反手挽个剑花,摇摇头失笑道:“好多年没摸这东西了,姑且试试吧!”
罗罗这一答应,消息立马传开,不多时院子里便挤满了人,甚至连清玄等人也闻声前来。
大清早凑这么多人……和希腊角斗场的气氛却又完全不一样,竟叫我有些紧张了!罗罗牵了牵嘴角,也不说话,只是屏气凝神。不知过了多久,罗罗突然将木剑朝天直点,然后便很随意地将剑花抖动开来,只见其身影时而动如狡兔,时而掠若苍鹰,时而缓如象步,时而轻若蝶舞!痛快时让人觉得酣畅淋漓,别扭时使人感到百般难受。然而更为怪异的是,罗罗这整套剑法挥舞至今,竟无一式是众人练习过的太极剑招,剑意更是和太极虚缓厚重之常法毫不沾边?大家只觉此人手舞足蹈得疯疯癫癫,可是他那挥舞木剑的节奏感却又似控制着众人的心弦一般,让大家的心神一起一落,不由自主。
“咕噜咕噜……”
两个鸡蛋不知何故竟从围观众人的腿间歪歪斜斜地滚了进去,径直来到罗罗脚下。时值罗罗一个鸡飞狗跳式的怪招,双脚正好落向鸡蛋。
“啊,罗罗师叔小心脚下!”一个师字辈道士骤然反应过来,忍不住脱口而出。
不过罗罗却是毫不在意,任由双脚踩了上去,站立片刻后才又潇洒跳下,而鸡蛋依旧完整无缺。
“啊……好厉害!”
一干师字辈和玄字辈的众人看不懂招式,招意更无法领会,只是罗罗纵起的身体下地却没踩碎鸡蛋的身手高不高明倒是谁都能够了解的,于是纷纷拍手叫好。
“师傅爷爷可有指导?”罗罗搔了搔头,朝着鸡蛋滚来的大致方向笑道。
“唔,刚才你何为没有踩碎鸡蛋?”自妙半蹲在石桌子上,一边剥着鸡蛋壳一边微笑着问。
“……嗯,因为我发现鸡蛋滚过来了啊?”罗罗迟疑了一下,老实回答道。
发现到鸡蛋滚过来,所以就没踩碎?众人一头雾水。
“哈哈哈,小家伙呀,你的功力倒也算得上是炉火纯青了,不过距离登峰造极呢,可就差了两步了……”
自妙小口小口地咬着鸡蛋,口齿不清地继续道:“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终究还是山!你虽然能把太极的剑意深藏于心,意随心发,无招无式却随手饱含剑理,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把鸡蛋给踩碎!要是刚才你把鸡蛋踩碎了,那么境界也就只差一步了,呵呵呵……”
“师傅爷爷,您是说我还没有将剑意给真正忘记吗?”罗罗心中一动,问道。
“呵呵,这就对了!太极讲究的是用天地之气来调和自身。一个真正与天地协调的人,又怎么会去在意外界的变化呢?轮到你踩,那便踩了!为了外界的变故而去强行修正自己节奏,这岂不是仍旧将自己隔离于天地之外,仍在念着自己手中有把剑了么?嗯……跟老道去后山走走如何?”
目送一老一少一灰一白的两道身影消失在院门外,众人面面相觑。
“你看懂了吗?”
“没有,那你听懂了吗?”
“也没有……”
眼看大家都是一脸的迷糊表情,清玄终于咳嗽一声,伺机教训众人道:“真正的太极只是一种意境!意境到了,根本无所谓剑招和剑速的问题,后发先至,以静止动的内家本意其实也可以蕴藏于快速变化的节奏之中!你们看不懂听不明是当然的了,就连我也差得很远呢!接下来你们就去努力修炼吧!只要坚持不懈,总有一天水滴石穿时自然也就明白了!”
“是!”
怪剑招和怪剑意姑且不提,至少先学到罗罗小师叔不会踩碎鸡蛋的潇洒境界吧?众小辈暗暗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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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孙俩漫步在天柱峰后山的松林小道中,和煦的日光斑斑点点投射进来,空气异常清新。
“师傅爷爷,我还是觉得不踩碎鸡蛋才好!”罗罗忽然道。
“呵呵,那是当然的了!浪费粮食多可惜啊!”自妙失笑道。
“……”
“要做到最后一步,真正与天地融为一体的话……滚来的鸡蛋又何尝不是天地之一呢?”自妙捋着须反问道。
“哦,您的意思是……我没踩碎鸡蛋是因为在舞动中没能与天地的呼吸完全融为一体!可是要真正与天地完全融为一体了,却仍然是不会踩碎鸡蛋的,因为它和我自己并没有什么区别!”罗罗恍然大悟道。
“呵呵,这就对了!”
自妙满意地将胡子从上捋下,又唏嘘道:“要是将来有一天,你能毫不在意滚来的鸡蛋,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再教你的了!不过……”
“嗯,师傅爷爷,您一定想知道我这几年干什么去了吧?嘿嘿嘿……”罗罗突然调皮地眨眨眼睛,神秘地笑道。
“唔……你几年没见,无论是身体气机还是先天灵气都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当是有一番奇遇!不妨说说看罢!”
自妙溺爱地拍了拍罗罗那已经变得坚实的肩膀--多年不见,这得意弟子的进步简直可以看作一种奇迹!在天才的素质基础上再翻一倍,那还能叫做什么?自妙无法想象,只能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唉……”
叹了口气,罗罗的眼神悄然变得迷蒙起来:“要说到这七年的遭遇啊,那就得先提一提当年我在山上离奇昏迷的三天所做的怪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