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十罗县的染色,苏城小江州的刺绣,丰城平县的布料子。那都是闻名的。
“怎么了?”清亮的女声响起。
店内隔着的帘子被人掀开,一个差不多十五六岁的少女走了出来。
看上去温柔可亲,一双眼睛亮的清透。
“少东家。”那老板对着少女略弯了弯腰道。看来这也不是店里的老板,而是请的掌柜的。
“文叔,怎么吵吵嚷嚷的?”
“这位客人嫌咱家的布不好,我就想着拿些好布出来。”掌柜的说道。
少女轻笑:“那拿出来就是,文叔你这嗓门啊,以后可得收着点。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少女看向春花:“这位小姐,哪里来呀?”
“不远,原县。”春花只略略扯了嘴角。
“原县可是个好地方。我听人说那里靠着山傍着水,风光很好。”少女让人把春花请到了帘子里边。
帘子里边摆了张圆桌子。
“坐吧。布料在仓库里,要找会儿呢。”少女笑道,“我姓肖,叫月澄。你可以叫我月澄。”
接下来就该是春花介绍自己了。可听听人这名字,月澄,多好听。春花怎么也张不了嘴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儿。”春花说道。
“是春儿小姐呀,幸会幸会。”肖月澄笑道。
“你是来平县买布的?”
“就是来看看,若是有好的就买些回去。”
春花原只打算装作富商的身份,以检验布匹质量为由,先赊了布来,等布卖了,再还了货款。
到了平县,春花就后悔了。这做的可不是光彩的事,再往前踏一步可就能定罪了。
可钱都花出去了,春花只能是硬着头皮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就希望我们店里的布料能入春儿小姐你的眼了。”肖月澄脸上笑意满满。春花就听的心里直打鼓,怕被人揭穿了身份。
掌柜的拿了十几匹布料上来。
春花也就识得其中的七八种。
好在肖月澄一匹布一匹布介绍了起来。
最让春花惊艳的,是一匹青色的缎子。
那缎子轻薄,春花都不敢上手摸,怕自己的粗手把缎子刮出丝来。
听肖月澄的介绍,这青名雨过天青,这缎料名为软烟罗。做了帐子,糊了抽屉,远看就同烟雾般,才有了这名。
这名好的缎子,就用来做帐子糊抽屉?
春花突然觉得身上穿着的流云蓝的衣服也不自在了,她觉着贵的布料,在人眼里是不是用来做鞋面的?
“你来的不巧,我们肖记布坊的银月纱要下个月才能出。那才是我们布坊的招牌。”肖月澄说道,语气让人感觉是觉得怠慢了春花而感到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这些布料都不错。”春花干笑道。
“你是给府上采买?”肖月澄问道。
“不,是给店里进货。”春花端起茶喝了一杯,心里打算着退了。
“我们肖记布坊的布料好着呢。你要是怕有质量问题,可以先给你供着布。”
春花悄悄的咬了咬舌头,疼。
“真的?”春花不确定的问道。
肖月澄笑道:“自然是真的。”
签了三个月的合同。春花不识得多少字,就粗粗看了看。好在自己的名字会写,春花就签了个春字,还按了手印。
春花要了普通的料子各种颜色的二十来种,共一百二十匹。贵些的料子八种,每样来了两匹。原县可没那么多富人买的起好料子。
而且肖月澄连定金都没要,最后还吩咐了伙计帮着春花把布料送往了原县。
春花只道这肖月澄真是良善心肠,和自己是云泥之别啊。
待春花带着二丫走后。肖月澄放下了已凉的茶杯,那文叔进了帘内来。
“少东家。你怎的对那姑娘那么好?要知道就是咱供货五年以上的老客户,也没不给定金就供货的。”文叔问道。他想,他家少东家应该是有自己的考量。
“那姑娘进门之后,你可发现了什么?”肖月澄反问道。
文叔想了想:“无甚特别的,只身上穿的流云蓝显眼些。可流云蓝虽贵重,也不过只二十两一匹而已,况且那料子也甚是一般。”
“你可见到她头上戴着的绢花?”肖月澄问道。
“是有朵绢花。桃粉色,几可乱真。难不成这绢花里头有名堂?”
“那绢花该是刘娘子的手艺。我在祖父那儿见到过类似的。”肖月澄说道,“那颜色看似只有桃粉一色,但仔细看,是分为桃粉嫩粉二色。因着染料特殊,还会有淡淡的桃花香气。”
文叔惊讶道:“是那个刘娘子?”
“对。刘娘子在世的时候,这样子的绢花可是贡品。刘娘子有三个徒弟,其中小刘娘子依旧在宫里做事,崔娘子自成一派做起了自己的生意。即便如此,这样子的东西,也只有贵人们才用的起。”
“少东家是怀疑?”文叔看向肖月澄。
肖月澄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不是怀疑,是肯定。原县不是什么大地方,在原县的贵人可不只有那家吗?”
“可我看那春儿姑娘的形容做派并不像大家小姐啊。”文叔提出疑问。
“她不是。但定是得宠的丫鬟。不然,这绢花怎会随随便便就赏给她?”肖月澄眼神坚定,“就是我判断错了,也不过损失些钱罢了。但她要真是毕府的,肖家布坊能搭上这条线,就能东山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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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回了原县,心里的压力却是越来越大。
早些年,葛云志在的时候,很喜欢一个故事,叫庖丁解牛。就是说人杀牛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杀猪也是一样的,做了屠户,就要做最好的屠户。
春花受葛云志的影响很大。
这回去了趟平县,她才知晓她对布料的了解很贫乏。有些料子她不仅是没见过,她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她需要学习。
看书?别说她字不识得,就是识得,那店里只有圣人经书,小说话本,也没有她想看的书啊。
春花就想着,等这批布卖完了,有了现钱,请个老师傅带着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