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惊雷在原县上空炸了开。
朝廷要征兵。
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均在征兵范围。一家一个男丁。
那些个谣言风闻,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都没人讲了。
人人脸上都有了苦色。
日子虽是不好过,但这几年老天爷偏爱,收成好,不至于饿死。出去打仗,就不同了。多数是回不来的。
葛文志还不满十五,这就和葛家没甚大的关系了。
其他的,男丁多的还好些。不少家里就一个顶梁柱的,现在是整日的哭天抹泪。
富豪乡绅们有门路的走门路,没门路的奉上大半家产就够了。这些人的名额就得再分摊到穷苦百姓身上。
小山村的村长大部分时候是个摆设。当初就是看村长是个老好人,村民们才选了他。
村长挨家挨户的通知了在村里的废庙里开会。
原先村里是有个小庙的,后来唯一的老和尚都圆寂了,庙就废了。眼见着这儿快成了乞丐的聚集地,村里人就给好好的收拾收拾,做了公用。
“我们村有四十七户,有十二户是不用出丁的。只是上头说小山村的要出四十人。你们看,谁家能多出。然后村里人凑些钱,补贴给多出的人家。”
这可是村长想了一个晚上才想出来的办法。
话一出,底下就炸了锅了。
“不是说了每户一个,怎的多了那么多!你可别诳我们!”这还算有理智的。
脾气暴的直接就想上手了,得亏旁的人给拦下来了。
“我也不知道,通知我就是这样的,人拿着大刀呢,我能说什么。”村长无奈道。
“你们也就是欺负欺负老实人,有本事和官府说去呀!”村长是老好人,他家媳妇却是泼辣的。
闹哄哄一阵过后,村长才又说话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再闹也没什么用。现在想的是谁家可以出这个人。”
“我想了下,剩下的四十二户,每户出个五十文。多出人的五家每家拿四两银子!”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
一家出了名的破落户,家里没地,当家的整日闲荡,婆娘也懒的很。家里生了几个小子。那当家的出声了:“我家小子多,我家吧。”
呵,他家大小子十七,二小子正好十五。夫妻两已经是满脸喜色,像是那四两银子已经拿到手了。要不是三小子才十岁,这三小子怕也是要推出来的。
其他人家都有些不齿,却都没发话,少一个名额也是好的。
接下来,又有三个家贫的出了声。四个名额已是好了。
“卢叔,婶子。你看,你家几个小子都已经成家了。按说,不该再算一户了……”村长这意思就是让卢家再多出一个人。
卢爷爷叹了口气:“好,也算我家一个。”
事成了,众人便都散了。
做豆腐的许婶子留了下来,她家男人今儿犯了病,没来。
“您看我家就当家的一个,他身子又不行,您能不能说项说项给去了他?”许婶子对着村长哀求道,“哪怕是让我倾家荡产也愿意。”
村长无奈的摊手:“我能有什么办法?要是能有办法,我先把我家小子给弄下来了。”
许婶子无功而返,她心里想了无数个法子。比如,现在收养个孤儿,让他代替着去。可现在的户籍不好办哪。
这次征兵主要是西南边的匪患严重,征召的是附近地区的百姓。
提前得了消息的,年前就把户籍迁到别地去了,给逃过了这一劫。年后,已是不许迁的了。
许婶子收拾了家里大半的细软进县里去了,她衙门里认识个小吏,看看他有没有法子……
“这事不行。”那小吏看了看许婶子放在桌上的银锭子摇了摇头。
“兄弟,姐可求你了。要是离了你姐夫,你姐一家大小可都活不了了啊。”许婶子又拿出两个银锭子。许婶子刚去钱庄取的银子,每个都是标标准准的五两整。
“总有办法的。我们村里多出的名额还不是替那些大户人家顶的……”许婶子说道。
小吏笑了:“倒是想的明白。方法么,是有……”
许婶子将荷包里装的碎银子全倒在了桌上:“就这么些了,再多拿不出来了。”这些钱还是刚在市集上把牛卖了得的呢。
“好。我找着个机会把姐夫的名字划了。姐,我可是看在你的面上,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做的。”当人死了,消了籍就是了。之后有麻烦,之后再说,还能再赚上几笔。
“姐记着你的大恩德。”许婶子感激道,心里想着,怕是看在银子的面上吧。
还得给找个替死鬼。
小吏拿了名册一看,呵,这有家没出丁的呢,写上。
县老爷上任三年,底下的都是经年的小吏,一来便被他们架空了。那县老爷反击无果,只得任他们嚣张。小吏的权力可不就大了。
……………………
卢家可闹开了。
原本定的是没成亲的老四卢虎去,这下要多出一个人,谁去?
老五老六不过十四,十三,年岁还小。老三的媳妇又刚怀上,老三走不开。
老大卢鹏七年前去过,万幸是毫发无损的回了。
“娘,您怎么就能应了呢!几户算作一户的人家又不少!凭什么咱家出啊!不就是欺负咱家好说话么!”卢鹰媳妇急道。
“……兄弟两个一起去,也好相互扶持。”卢奶奶说道。
“您是把您儿子往死里逼!”
被儿媳妇高声吼了,卢奶奶也没生气。
当初为了逃兵役,卢奶奶和卢爷爷到了小山村。心里不安了大半辈子,这回才应了这事。
可为了给自己减少负罪感,让儿子去冒险。老两口很是愧疚。
“别吵吵了!”卢爷爷拍了桌子说道,“我去!”
卢爷爷整五十岁。
“爹,别。我去吧。”卢鹏站出来道,“您和娘帮我照顾着孩子点。”
真让老爷子去,卢家的汉子们个个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卢鹰想开口,被媳妇狠狠的捏了下,他性子不强,就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