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有阿修和半秋在,朝露的日子虽然难熬但却也还是充满了乐趣。几个人就这样像最亲近的亲人一般生活在一起。
“我想收徒。”羲和突然道。
沐姝被吓到了,转头盯着羲和。“怎的突然这么说?”
“或许……是觉得寂寞了吧。”羲和笑着,只是这笑里却流露着越来越多的落寞。“从来都只有一个人。镜湖是那么大,那么冷寂,可是从来都只有我一个人。有些时候我也在想,是不是该收个徒弟陪陪自己。”
沐姝沉默了。她知道收徒一事羲和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但是他的寂寞却是真的。
之前的千年万年,羲和一直是一个人,或许没觉得过寂寞,又或者是因为一个人,所以更能漠视寂寞。但自从经历了上次的变故之后,羲和便同他们绑在一起了。只是沐姝看的出,虽然表面看起来羲和和他们像是一家人,但其实羲和一直是游离在他们之外的。
嘴角勾起笑,沐姝道:“既然如此,那便收个徒弟。”
“好。”羲和眯起眼,浅浅地笑着。就连最了解他的沐姝一时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仙子姐姐!仙子姐姐!”半秋气喘嘘嘘地朝二人跑来。喊道:“有天界的人来了,他们非要来找你,朝露不让,他们就跟朝露打起来了。朝露根本敌不过他们啊!”
沐姝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冷笑道:“这才过了多久就按捺不住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敢把朝露伤成什么模样。”
沐姝拂袖往半秋奔来的方向飞去,羲和亦是冷下脸跟着去了。天界的人可是答应了五百年内不会再来打扰沐姝的。这不过一年不到的时间,便要推翻先前的承诺了吗?
朝露一开始压根不知道这帮莫名其妙的人是天界来的。他们闯了结界,又是来者不善的样子,朝露当然不肯放行。可是哪能想到天界的人这般不讲理,压根不理会朝露,非要进山找沐姝不可。
朝露是嘴上功夫极厉害的,也是不讲理的,三言两语堵的来人没了话说。本来也没什么,只是随后来人气恼,言语间流露出对沐姝和颐修上神的不敬……甚至不屑。朝露与之辩驳,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朝露本就修为不高,现在又被沐姝封了法力,施了压力。跟天界的人对上,只能是被单方面地虐打。而朝露又是一个不服输的,被打了,自然说的话更不好听,也当然即使是自不量力也要努力还回来。
因此,等到沐姝羲和等人赶过来时,看到朝露被一个下神模样的随从踢飞撞到一棵两人合抱粗的树干上。
“不知小徒哪里招待不周,竟遭到如此虐打。”沐姝虽然面上露着温柔大方的笑,但天界来人却都觉得脊背一凉,仿佛有一把刀轻轻划过他们的背。
“仙子言重了,这不过是一场误会。”一个青衣玉冠的弱冠少年朝沐姝施了一礼道。“误伤了仙子的徒弟确实是我们的不对,还望仙子谅解。”
一旁半秋扶起了朝露,羲和正仔细查看。还好朝露底子不错,再加上天界的人并没有下狠手,因此朝露不过是受了一些外伤,将养两三月也就会恢复了。只是,终究是天界的人打了朝露,莫说沐姝,便是羲和也不会轻易便将此事揭过去。
“既是误伤,我也不好得理不饶人。只是毕竟伤的是我徒弟,尊驾可要给我一个交待?”沐姝似笑非笑地扫视来人一行。
这次天界没有像上次一样大阵仗,只是来了一十三个人。为首的青衣玉冠的少年是玉帝的亲外孙彦桐殿下。随行的一个是天界的司星天官星眸,一个是沁月玄女。其余十人不过是三人的随从。
“不知什么的交待才会令仙子满意?”彦桐一派温文尔雅,丝毫没有皇室贵族的架子。
“我也不为难殿下,只请殿下把刚刚与小徒切磋的那位交与我。”
“底下人不懂事,是做主子的错。我在这里替底下人向仙子的徒儿赔罪了。还望仙子不要计较。”说着,彦桐大方的施了一礼。“只是底下人我回去自会调教,就不麻烦仙子了。还望仙子理解”
还不待沐姝开口,一阵强劲的风卷着刚刚与朝露争执的下神狠狠地撞向一棵合抱粗细的树干上。冲力之大,竟将其拦腰截断!那下神吐了一口血昏死过去,不偏不倚的正倒在朝露脚边。
彦桐脸色唰的阴沉下来。当着他的面将他的随从打到昏死过去,不仅仅是看不起他彦桐,更是看不起他身后所代表的神界众神明!此事绝不能善罢甘休!却不成想,还来不及发火,便已经是不得不耐着性子陪笑脸了。
“虽说参山风大,你这底下人也未免太‘弱不禁风’了。”羲和懒洋洋地开口道:“这种身手,又怎么能保证殿下的安全呢?”因为羲和来的稍晚,又十分低调地把自己隐藏起来,再加上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沐姝和彦桐身上,天界的人竟然没发现他在!
“师傅,您老人家怎么也在?”彦桐赶忙行礼拜见羲和,其余人亦是齐齐拜道:“羲和上神荣华。”
羲和扫视众人,冷冷道:“我一直在。难道许你来就不许我来?”
“不不不,师傅误会徒儿了。”彦桐解释道:“徒儿只是许久没见过师傅了。徒儿这是欢喜才会这么说。没想到今天能再得见师傅面。”
羲和不理会彦桐,驾云带着朝露和半秋回寺。
“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沐姝见羲和也已经帮朝露出了气了,自然就不会再揪着此事不放。她只想赶快打发走这一行人。
彦桐已经有数千年不曾见过羲和,这一见,只顾着挽回他在师傅心中的形象。几乎忘了正事了。想到今天的来意,彦桐勾起唇角,道:“我今日来是给仙子送一份大礼的。”
“哦?沐姝一介小小的未得道之人当不起殿下的大礼。殿下有记着沐姝的心就可以了,这份大礼还是请殿下带回去。”沐姝越来越对天界之人好奇了。先是利诱,再是威逼,如今又换做结交吗?
沐姝的拒绝是彦桐意料之中的,若是她爽快的收下了那才是不寻常。只是既然早就料到了,他就有让沐姝不得不收的自信。“仙子别忙着拒绝,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今日备下的这份礼物可是跟颐修上神有着莫大关系。而且能助颐修上神早日重生于世。”
对于彦桐知道自己在复活师傅这件事,沐姝是一点都不意外的。一百八十三个生魂,一个天地之灵。天界之人随便一查便能猜到沐姝的目的。只是沐姝实在不懂,为什么当初明明是天界之人设计害死师傅,如今又要帮自己复活师傅?
“殿下此话可是当真?”沐姝问道。
“自然是真。仙子若是不信不妨先看看这份礼物,再下结论。”
略一思索,沐姝还是决定一试。若是真的,那对师傅是大有益处。若是假的,凭彦桐的本事也还不能让她吃亏。于是沐姝做了个请的姿势。“荒郊野外的说话不方便,还请殿下随我移步寒舍。”
彦桐在心底自嘲:只怕沐姝一开始根本就没有请他进去的打算。彦桐向跟随而来的沁月玄女和星眸天官递了个眼色,于是三人一齐跟着沐姝上山。
听半秋说沐姝请了彦桐上山,朝露怕师傅会被欺负,就拉着半秋一起在正厅里陪着。而本来极其厌恶彦桐的羲和,好奇彦桐所带来的大礼,便也悠闲地坐在了首座。如此一来,倒显得彦桐这边弱势了。
“沐姝仙子也是天界有姝名的佼佼者了,怎么如今就屈居在这么一个小寺庙里?这里的环境也着实太差了些。哪能配得上仙子择雅的美称?”沁月玄女毫不客气地明奉阴贬,一点也没有掩饰她对于沐姝落得如今处境的嘲讽。
厅内其他人都看向了沁月玄女,好奇两个人有过怎么的过节。沐姝也是其中之一。沐姝虽然久居断虚,极少关心外界的事,更极少外出。但是沁月玄女的美名她还是听过的。那年沐姝同颐修上神参加蟠桃会,就曾经见过沁月玄女,更是对她印象颇深。
“择雅?这好像是历代蟠桃会西王母赐给会上最出众的女神的雅号。”彦桐道:“原来沐姝仙子竟是这般出众!”
“那是自然的。六百年前仙子那一曲凤舞九天可是美轮美奂到将所有人的风采都比下去了。”沁月玄女越是说的恭维,越是忍不住在心底冷笑。就算沐姝抢了她的风头,害她失去了爱人的心又如何?如今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玄女,她沐姝不过是一介小小修道之人罢了。
“都是许久以前的事了,提它做什么。”先不说沐姝一向讨厌这种虚假的恭维,如今她只想尽快知道彦桐的那份礼物到底是什么。所以沐姝才不会陪他们在这儿兜圈子。“还是请殿下先拿出你的礼物。”
彦桐站起身来。“都说沐姝仙子是最有孝心,这话果然不错。”说着,彦桐从袖间掏出一个不过手心大小的物件,只见他用右手食指置于其上,默念咒语。那物件便绽放出幽紫的光芒来。再一翻掌,那物件便已经被放大了数十倍,并且安安稳稳的放在地上。
这是一个用整块紫檀木雕成的匣子,做工精细。上面的百鸟千兽乍一看像是活物一般。只是与其说是匣子,不如说它更像一副棺材。尺寸刚好放的下一个成年男子。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彦桐俯身叩了叩匣子,道:“这里面就是了。只是还希望仙子不要太惊讶。”
话音未落,匣子最上面的外壳已经变得渐渐透明,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可以让人看清里面的一切了。里面确实是装了一个人,一个成年男子。而且这个男子除了装束不同,发丝是黑色之外,竟然跟颐修上神没有丝毫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