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司苗寨,天青过雨。
姜山带着众人早早的上山了。他拿着石斧走在最前面,像一只迅捷的雏豹,云起众人紧跟在他身后。
“谢谢你啊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云起追上前问道。
“姜山。”姜山简单回了一句,然后继续往前走。
“那以后我们就叫你小山了。”见姜山没有再回话,云起也没再多言语,领着众人跟着他在山林间穿梭。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姜山带众人来到了清水边的一处断崖,崖下清水幽幽,崖上林木笔直,高耸入云,分枝收敛,细叶如针,而且在那硕大的树干上,一道道清晰凌厉的纹路煞是神奇。
“好了,大家先休息一会。”云起立即吩咐众人坐下,然后指着那耸入云端的大树问道:“小山,这就是春神树吧?”
“是的,寨老跟我说过,这些树木只生长在雷山之阳,三年盘根,三年伏茎,三年生长,九年高过屋顶为幼木,然后再经受春雷洗礼,涅槃重生之后,再无灾祸可以动摇它们,直至长到宛若天柱,你看那断崖最险处的那颗幼木,便是刚满九年,待到明年春雷破晓,便是它的涅槃之时。”姜山指着一颗醒目的春神幼木。
“原本有这些春神树,寨子是可以防住那怪物的,可是…”姜山想到了无意间听到的寨民们说过的话。
“可是什么?”云起追问道。
“没什么,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带完路的姜山准备离开。
“要不我让人陪你一起回去吧,这山里看上去不平静啊。”云起想到了来时一路上看到的山兽,便担心的提议道。
“不用了,我还要到上面去给寨里人砍柴呢。”姜山指了指山腰处。
“额,那个,你是要用它去砍柴吗?”云起指了指姜山手上的石斧。
“恩,这是我自己磨的,用的是雷山上最坚硬的石头,不比你们的斧子差。”姜山把石斧拿在手里扬了扬。
“你一个小孩子不怕吗?”云起疑惑了。
“不怕,我命硬。”姜山说完便上山去了。
待姜山走后,云起立即安排手下众人忙了起来,好不容易砍倒的春神木直接被推下断崖,春神木顺流而下,在水流平缓处被纷纷打捞装船。
“哐,哐,哐。”砍树声此起彼伏。“断竹,续竹;飞土,逐宍。”歌声绵延回转,独自在山腰砍柴的姜山,从来没有跟寨老和岜沙长老以外的人说过这么多话,听到歌声的他不自觉的跟着哼了起来,往日寂寂的雷山一下子变热闹了。
“开饭了。”云起队伍中随行的伙夫烧好了饭菜叫道。
“吃饭,吃饭,都停下来吃饭了。”云起赶忙领吩咐众人。“大毛,你吃完拿一份给小山送去。”
“是,头领”说完,一头乱发的大毛便拿了饭菜往山腰跑去。
大概一刻钟后。
“怪物,怪物。”从山上回来的大毛边跑边喊道。
“哪?”“哪?”“在哪?”众人纷纷警惕。
“不是,不是,是小山。”大毛连忙挥手。
“说清楚点。”云起一脸严肃。
“小山,小山他,我刚给他送饭去,你们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大毛喘着粗气。
“我去到山腰,在那路旁看到全是刚砍好的树,我就想着是不是不止小山一个人,只带了一份饭,不知道该怎么说,结果看到小山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
“快说,别婆婆妈妈的。”一个满身黝黑肌肉的汉子催到。
“全是他砍的,天啊,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用一把石斧,一早上砍了我们一个人三天的量。你们说是不是怪物。”二毛一口气把话说完。
众人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好了好了,吃完都回去干活了。”云起命令道,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
后来几日上山,云起发现姜山来得都比他们早,有几次他还特意跑到姜山砍柴的地方偷偷的观察,只见姜山双手紧握着石斧,一下一下,重重的砍在树木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砍了几十年般熟练,而且他砍一整天也不会觉得累,眼前这个少年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姜山砍好放在路边的木头会陆陆续续被寨子里的人扛走。
“喂,今天砍的木头怎么都这么大啊,你想累死老子们啊。”尖下巴的大贵把刚扛上肩头的木头扔在地上后冲着姜山大喊:“以后挑小的砍,听到没有?”
“嗯!”姜山连忙点头。
傍晚,砍树的人都回到了苗寨,在满是夕阳余温的清水里洗完澡,吃过饭后,坐在风雨桥上纳凉,每每这个时候,寨子里的孩子便会围着他们学山外面的话,听他们讲山外面的奇事,云起不喜欢麻烦,一个人在寨子外面闲逛。
“大友,你的弓箭。”姜山跳进泥潭把手里捡回的弓箭递给土坎上的小孩。
“走开,灾星,谁让你帮我捡了”小孩接过弓箭后一脚把姜山踹倒在泥塘,然后跑开了。
姜山从泥塘里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泥,笑了笑,径自往清水走去,
站在不远处看着姜山狼狈的身影渐渐模糊,外乡人微微笑了起来。
今天的雷山,杜鹃花盛,画眉声声,云起亲自给在山腰处砍柴的姜山拿了饭去。
“我自己带了干粮的,你们不用给我送吃的了。”姜山连忙拒绝。
“没事的,你每天砍这么多木头,吃那么点干粮怎么够。”云起笑着把饭菜递了过去。
“谢谢。”姜山不好意思的接过饭菜,坐在腐叶堆上吃了起来。
云起:“小山,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干什么?”
姜山:“将来?肯定是帮寨里人砍柴啊。”
云起:“还有呢。?”
姜山:“还有…还有就是给寨老爷爷和岜沙长老摘茶叶,长在石崖上的那颗茶树只有我敢上去,寨老说那茶叶是整个雷山最好的。”
云起:“那你听说过水魁吗?”
“没有,没听说过,我吃好了,先去砍柴了。”姜山突然变得有些激动,神色慌张的离开了。
入夜苗寨,半夏微凉。姜山又如往常一般被噩梦惊醒,只是这梦里也偶尔闯进一些可爱的身影。
寨老屋内,芭莎长老来回踱着,楼板被踩得嘎吱嘎吱响。
“寨老,去找云起商量教孩子们练功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先坐下,他们刚来几天,而且给我们送了那么多东西,我们这就急着去麻烦他们,你让我这老脸怎么拉的下!”寨老安抚着说道。
“怎么能不急啊,看着提木、姜山还有寨子里其他孩子一天天接近的启灵年纪,我这心就跟刀割一样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水魁十年来没有动静,但是万一再像十年前那样,我们决不能让寨子再重蹈覆辙啊。”
“说了不提十年前的事,你怎么又来了。”
“不行,明天一定要找他们说,不能耽误了孩子。”
“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