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一个插曲,从翠华山回来的郑源一家自然不知,那只是老王妃心中的一个秘密,一个藏了十年无人知晓的秘密,直到离世,老人家都不曾说出口。待满屋子晚辈跪地哭着送别她时,待她最后闭眼的那一瞬,她似乎看见了十年前的沈如,那倔强的眼眸,不卑不亢的言语,似乎看见了十年的小小孩童,厚厚的棉衣里,通红的脸颊,紧闭的双眼。老人轻轻地唤出:“长安……”终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
十年后。
长安西郊,两匹白马相互追逐,春风里,马蹄疾,耳边春风掠过,将长发卷起,直到淅淅沥沥的小雨飘落,前头白马上的女子才是勒了马绳,慢慢停下。
“飘雨了,可要回去,长安?”后边马上的白衣少年勒马停在女子身边,问道。
沈长安仰着脖子,感受着细雨飘落脸颊,窜入颈脖,丝丝清凉,很是惬意地说着:“表哥,这是长安的雨。”
身旁王庭西嗤笑:“傻丫头,淋雨易着凉,可是觉着到了长安城便没人训你了?”
沈长安回头,只见王庭西额前脸侧的发丝被春风卷起,露出一张白皙光洁的脸庞,那一身白衣长袍更衬得少年面容隽秀清雅。很快,沈长安将视线移开,那马背上的男子噙着笑,张扬却透着优雅,一派世家公子的儒雅风范,一如洛阳初见。
“想什么呢,回去吧,你若病了,我可心疼。”
沈长安微愣,而后摇头,抬了下巴指向不远处:“表哥,冒雨踏青的可不止我们。”
远处青草地上,三男一女席地而坐,露水雨水将几人衣裳沾湿,却不减兴致。其中一男子双腿盘坐,膝上横琴,十指轻捻慢挑,奏出轻缓舒适乐曲,却是神色痴迷看着中间广袖飞舞的粉衣女子,女子袅娜腰肢,舞步妙曼,随着足下莲步轻旋,舞出昔日汉宫飞燕之风流。
“真漂亮。”看痴的不仅仅是飞舞着的女子前边的观众,还有远远坐在马背上的长安。
“长安城的小姐果真不一样,路过长街时,能看见闺阁小姐画楼绣桃花,恬静娴雅;行至城郊,还能一堵此般妙曼舞姿,羡煞我也。”
王庭西摇头浅笑,看着身侧的沈长安,清颜白衫,青丝墨染,细雨中,若仙若灵,轻声道:“我却喜欢长安,王家的小姐,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养的是风华气度,岂是他人可比。”
长安回首打趣着:“你是夸我呢,还是夸你王家?”
“都有。”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王庭西才道:“你可知,跳舞的是位故人。”
“哦?哪家小姐?”
“御史中丞柳家的二姑娘,柳翩翩。”
长安眯着眼,浅浅说着:“真巧呢,这些年总惦记着她,不曾想回长安第一天便遇上了,可是缘分?”
“缘分?倒还真是,弹琴的那位更巧,南平王府世子,郑苏易。”
长安抬首,似望向前边男女,却又像是看向更远处那重重楼阁浩浩殿堂、历经了悲欢的长安城,雨中的长安城,湿了繁华沧桑,是她梦中的长安。十年一梦,竟有些恍惚,她喃喃低语:“阿娘,长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