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格外凄清,毫无温度的光亮映照着这片荒凉的大漠。无垠的黄沙,已没了白天的灼热,反之带来的是刺骨的寒意。秋夜的风格外的大,大漠深处,狂风卷携着沙砾,发出阵阵的呜鸣。
大漠边缘地势略高的地方,沙丘堆叠,形成了一座小山,沙山的脊背上,亮着几束忽明忽暗的火光。顺着火光望去,竟然有几个佝偻的人影。那似乎是一支旅队,规模很小,只有五个人,都穿着一袭白袍,带着斗篷,围坐在几堆篝火旁。
夜越来越深了,寒意更甚,旅人们靠的紧了些。他们携带的水囊早已空了,代步的骆驼,也因为缺乏食物被杀死,好在已经走到了沙漠边缘,他们准备好好歇息一夜,再到附近的村落找家客栈,补充些水和粮食。
大漠深处的风来的很快,只是几个呼吸,一阵大风便袭上了山头。旅人们的篝火瞬间被风吹灭了,带着火星的木炭也被刮上了天空。四周暗了下来,佝偻的人们直起了身子,斗篷下隐隐能看出他们略显疲倦的脸庞。
“这该死的天气!”旅人中传出一声浑厚的埋怨。队伍边缘一个身影站了起来,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背着一张弓和一个巨大的箭筒。他摘下了斗篷,反手从背后的箭筒里取出了一支十分怪异羽箭。羽箭不似平常所见的那样,顶端并不尖锐,略微有些圆滑的弧度。那高大的男人,握住箭杆,在空中来回挥舞了两下,圆滑的箭头竟燃烧起来,先是一缕火苗,刹那间火苗便旺盛起来,亮起一束火焰,在大漠的狂风下,火光依旧稳稳地亮着。给旅人们再次带来了一丝温暖。
虽然有了光,旅人们的情绪却并未放松。他们都摘下了斗篷,橘红色的火光把每个人的模样照的格外清晰。坐在最核心的是一个白发的男人,齐肩的头发被束在脑后,额前的散发遮住了右眼,却有一抹刺骨的寒意从左边的眼眸中透出,让人心生战栗。白发男人的两侧是两个披着及腰长发的女人,左侧的女人面色呈现出不健康的病态,但却难以掩盖那精致的五官。右侧的女人有着一张娃娃脸,跳脱出欢快的气息,为这样紧张的气氛,带来了一丝舒缓。再往两侧则是握着火把似的羽箭的高个大汉和一个更加健硕的紫发男人,宽大的白袍在他身上竟显得有些紧绷。
“景辉,你的独焰羽怕是不多了吧。”开口的是那个娃娃脸的女人,她的声音很甜,像封佑城盛产的离果,沁入心田。
被唤作景辉的便是刚才结印施展魔法的高大男人。他见有人关心,憨憨地笑了笑,说道:“漆雕,不打紧的。”
“姓雪的!下次能不能喊我的名字,不要只喊姓!”女人突然变了脸,像是有些生气面露愠色。
“那个……晏榕”雪景辉赶忙赔不是,道:“你别……”
“有人被我们的火光引来了。”白发男人打断了雪景辉的话,嗓音格外沙哑。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大家都站了起来,脚下生风,迅速移动,竟是将雪景辉保护了起来,以白发男人为首的四人背对他,面相四个不同的方向,扫视着四周。
风声依旧呜咽,却又好像掺杂了更多的声音,让人心生烦躁。
“景辉,光!”白发男人低声说道。
雪景辉心领神会,先是将燃起的羽箭插进了沙地里,紧接着从身上取下了弓,和一支跟之前类似的羽箭,然后身形后仰,张弓搭箭,向空中射去。羽箭飞向空中的瞬间箭头爆发出强烈的火光,像是大漠里升起的太阳,方圆几公里顿时明亮起来。外围的四人借机迅速探查,仰仗着地形的优势,他们很快便发现,在光亮能照射到的边缘,有一群黑影,正向他们袭来。
“看我的升级版独焰羽!”雪景辉话语间流露出些许自豪。但现在大家都无心听他的玩笑,羽箭已升到了最高的地方,在箭落下之前,他们必须摸清对方的具体情况。黑影移动的很快,只是雪景辉说话的工夫,已经缩短了一半的距离。离得又近了些,旅人们才发现,黑影并不是人,而是大漠里罕见的沙狼。它们性情残暴,多群居,靠捕食大漠里的旅人和更低等的生物为生,有时甚至会袭击周边的村子。眼前这群沙狼的数量远超过他们的估计,它们移动的越来越快,在移动的同时,又渐渐分散开来,形成了一个不断缩小的包围圈。
“动手!”白发男人沙哑的嗓音带着震慑人心的压迫力,传到每一个人耳中。“叔坤!”
他扭头,却发现身旁的紫发男人竟然已经独自冲向了狼群。他眼中一丝暴戾之色一闪而过,却并未多说,将双手向腰间探去,中指便套上两枚戒指一样的圆环。这时火把开始落下,沙狼也已到了眼前。
冲上前的紫发男人身形暴涨,瞬间将身上的白袍撑裂,露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他怒吼一声,右拳带着撕裂空气一般的力道朝着迎面冲上来的一匹沙狼挥去。沙狼来不及躲闪,头颅被拳头硬生生的击碎,尸体撞飞了后面几匹冲上来的沙狼。鲜血从空中溅洒开来,像是下起了雨。
沙狼群似乎被这样的阵仗吓到了,包围的脚步停了下来。紫发男人眼前的狼群极速撤开,奔着其他三人而去。漆雕晏榕这一边,狼群也已冲至眼前。她却是毫不畏惧,猛的将双臂抬起,袖中两枚钢针倏地飞出,刺中了两匹沙狼。沙狼中针后却并未倒地而亡,竟像是中了邪一般,转身向己方的阵营里冲去,不断的撕咬。
另一边,面露病态的女人,也动了。她右手探向后腰,再次出现时,手上已多了一条软鞭,她借势一挥,鞭子击中了前冲的几匹沙狼,却没有伤及要害。沙狼吃痛,嗷叫声刚一响起,声音却像是堵在了喉咙里,萤绿色的眼珠不断瞪大,先前被抽中的地方,竟开始迅速腐烂,只是一个呼吸,几匹沙狼变化成了一摊血水。
与此同时,白发男人早已迎着狼群,冲了上去。他弓着身子,双臂张开,手腕不断翻动,眼看就要撞上狼群,左右手上的指环上却各自伸出了两根尺长的锯齿似的尖刺。割裂着风声,也割断了他两侧沙狼的脖子,灼热的鲜血从腔子里喷出,将他的头发染成了猩红的色泽。
羽箭从空中落了下来,火焰小了许多,但基于狼群离得很近,旅人们已足够将对方看的清楚。刚才一个冲杀下来,他们解决了近一半的沙狼,包围之势也被破解。沙狼们已不再向前,它们似乎知道这样下去,也只是白白的丧命。随着一声狼嚎,他们朝着来时的路线撤离了。
旅人们见狼群跑远,稍微松了口气。雪景辉将两支燃烧着火焰的羽箭插在了一起,火光聚了起来更亮了些。五个人陆续坐下,围成了一个圈子,看着渐渐变小的火焰,彼此默不作声。
“这些药丸,每人拿一粒吧。”一个略带柔软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开口的是之前面带病色,使用软鞭的女人,她从白袍的衣襟内拿出四粒乳白色的药丸,递给众人:“这是用艾草和一些清气凝神的药物研磨而成的,放在身上,可以祛除些血腥也能解解乏。”
女人的话语很轻,像是有些胆怯。众人接过药丸,或放进了衣襟里,或别在了腰际。
“解姐姐,这药丸儿有股淡淡的清香呢!”漆雕晏榕像是小孩子一般,细细嗅吸着药丸的味道,脸上布满欣喜。
“晏榕,不可这样长时间的嗅吸。”女人笑着制止道:“不然,会睡不着觉的。”
“没事的,睡不着就听解姐姐唱歌。解姐姐,你唱首歌吧。不然,好闷的”漆雕晏榕楚楚可怜地央求。
女人似乎有些不愿意,面露难色。
“澜笙,唱吧。”这次开口的竟是白发的男人:“翻过这片大漠,我们或许就该为了各自四散奔逃了,就当是饯别吧!”
女人见他说话,怔了一下,将视线移向他时,看见的却是他寒潭一般的眸子。她从没法看透过这个男人,冰冷、自私,是有多令人讨厌,但她对他却生不出一丝厌恶。她强挤出一抹欢笑,轻声答应。
“兰泽月,梦断三更楼若诀。楼若诀,寒鸦哀怨,青丝绾雪……”
女人的声音很婉转,透出浓浓的凄凉,他看向白衣男人,眼中满是哀怨。溯镯,这一世我们要是没有羁绊该有多好!她这样想着,泪噙满了眼眶。
大漠的风依旧在吹,混着沙子混着尘土混着扬洒在空中的泪滴。被唤作溯镯的白衣男人,低垂着头,女人的歌声像是他自己手上带着锯齿的峨嵋刺,搅刺在心上,沥血一般的疼。
澜笙!来年再见的时候,我们只有一个人能在这世上继续苟活!他抬头,眼中一片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