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人发现宫澜换装,燕承瑞带她来的地方本来就是偏僻之处,是冷宫不为人知的地方,所以他笃定凭宫澜一人是走不出这迷宫。而他只要到时候再出现宫澜还不乖乖跟着自己走。窃喜自己的阴谋之际,宫澜已经凭借自己的直觉消失在小路尽头,当燕承瑞探出脑袋再次窥视,已经不知道宫澜选择的究竟是哪条路。
耳边是呼呼的风吹过树叶瑟瑟颤抖的声音,宫澜走在静谧的小路,停下脚步,闭上眼,感受这一刻,微微仰起头伸手接住随风飘散而围绕她的花瓣,“好美,皇宫竟然还有如此惬意的地方。”
看似欠缺打理的地方,却未曾见到枯树残花,亭台楼阁虽无人,却一尘不染,还飘着淡淡的檀香。
就在宫澜停下脚步疑惑的时候,琴声悠扬而起,抑扬顿挫,她闻声而去,抬头望见一白衣女子正抚琴而唱,眼神空洞却又有说不出的苦楚。
“云深水阔送白衣,高冢夜雨谁与听?霜满鬓发尘满襟,我向潇湘君向秦。
别离况味几堪品?死生师友几堪忆?江湖浊浪沉舟楫,惊鸿折羽怎知信?
剑映银河三千曲,两端天涯一月明。昔金兰结义,诗酒伴琴棋,今朝空樽对山青。
平生有泪为君尽,秋风笑我最多情。多情犹题断肠句,断肠句尽思无名。”
宫澜顿足就这么静静地听她唱着,一曲已经完毕她还觉得听得不尽兴,如此优美空灵的歌喉她还从未听过。
“唱的真好听,不知姑娘可否再奏一曲。”宫澜匆匆走到她身旁,却见此女子面无表情地依旧低头弹奏方才的曲子。
“你……”宫澜总觉得哪里奇怪,才发现这女人的脸色异常苍白,面无血色,听闻冷宫这种地方不干净,闹鬼,一股气忽然提住不敢再往上蹿,身子仿佛顿住了一般,怕啥!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深呼吸,冷静。“姑娘,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女子停下手,依旧目空一切,望着亭台之外空无一切的死湖,嘴角挤出一丝无奈苦笑:“听见又如何,他也不会再回头看我一眼。”一行清泪顺着脸颊而下。她僵硬着身子慢慢起身,仿佛宫澜如透明一般。身边的玉坠发出叮当叮当孤独之声。
“德?”宫澜眼尖,一眼便看见玉坠上的刻字,难道是二皇子燕承德?她试探地拉住女子,却惊觉她手指异常冰凉,仿佛没有活人还有的体温,“姑娘,你的玉佩从何而来?”
“玉佩?”女子停下脚步,低头看落自己身上的玉佩,忽的又是两行清泪,咬着唇艰难道,“殿下给我的,只是若是对我无意,又为何要送我这贴身之物,若是对我无情,又为何要保我一命!他可曾想过对我的仁慈便是这世上最毒的药……”女子忽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都知道关入冷宫的非疯必死,看着眼前这自言自语的女子只怕已经算是情况较好的,还能抚抚琴唱唱歌。不过从她口中听到殿下二字,宫澜猜这女子和二皇子脱不了关系。伸手拉起她:“姑娘,你……你看不见?”宫澜才发现这个女人竟然是个盲女!
“呵……用这双眼换他一世平安,无憾。”女子摸上宫澜的手,忽的一笑,“好暖,比所有人都暖,你一定是个好人。”
她扯下身上的玉佩,又抽出随身的丝绢,包在一起塞到了宫澜手里,“刚才唱的词早已绣在绢帕上,今生我已无缘能与殿下相见,唯有此物还牵绊着我,姑娘你能否将此物交还给殿下……”
“你怎知我能替你将此物给殿下,若我又是被关入冷宫之人呢?”
宫澜故作绝情,女子却凄惨一笑,“你不是,因为冷宫之人手不会与你一样暖,这里已有好久没人来踏足了,真的有好久好久了,久的我都快忘了,你是我唯一现在能遇到的人,求求你将这玉佩和绢帕还给殿下,也了却了我此生的遗憾。”
宫澜紧握手里的玉佩,她默认地点了头,明明是盲女,却仿佛看到了宫澜的承诺,会心一笑,这才从地上悠悠起身,望着宫澜一步步离开,直到宫澜离开,她才摸索着走到湖边,“殿下,惜卉终于可以走了……”
宫澜握着手里的玉佩觉得格外忐忑,为何她就莫名接下了这个请求?对是那女子眼中的绝望,可自己的出现又重燃了她的希望,若是再一次让她的希望破碎,绝对不是宫澜的作风。只是宫澜也隐隐地感觉到那女子已经生无可恋了。
她揣着这玉不知走了多久,嘴里开始轻轻哼着那首词,泪水仿佛决堤一般流,她不知自己是被感触到了,还是对未来这深宫的恐惧。她不聪明,若是仅凭自己前世带来的记忆真能扭转命运的乾坤吗?
“宫澜……”
“南宫秋,南宫秋……”宫澜见到这个戴着面具却此刻出现在她最无助和不安的时候,宫澜想都没想地扑进他的怀里,命令地口气,拴住他,“不要说话,就让我这么静一会。”
“你哭了。”南宫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着来冷宫走走,没想真让他碰到了宫澜,而且还六神无主地走在偏僻的地方。
“南宫秋,给你。”宫澜将玉佩塞到了南宫秋的手里,南宫秋带着疑惑慢慢打开,当看到玉佩和绢帕上的词已经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宫澜抹掉脸上的泪却还是止不住哭出了声,南宫秋忽然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轻身安抚,“哭吧,别再强撑着了。宫里这种事实在太多,这件物品我会转交给二皇子,你就无需担忧了。”
“嗯。”宫澜点点头,闻着从南宫秋身上散发出来的安稳气息,只是与二皇子相见会不会让他尴尬?“这样会不会为难你?我听闻夏蝉郡主和二皇子,若你此刻拿着这东西出现在二皇子面前……不行!这事还是我出面比较好!到时候总不能传出个你对夏蝉郡主还残存旧情的口舌。”宫澜一把夺过玉佩仔细想想还是托人送去给二皇子比较好,她此刻都不想见这种渣男。
南宫秋忽然扑哧笑出声,这丫头生气的时候也这么好玩,“本王没打算自己送去,这种事随便托人送去就好了,也不知二皇子是否还记得这个女子。”南宫秋拍拍宫澜的肩,安慰道,“好了,走吧,晚宴快开始了。今晚皇上还想看看你究竟是否医治好了我的脸。”
此刻南宫秋流露出的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而宫澜揣着那块玉的惴惴不安的表情就仿佛和当初在猎奇馆白拿他的玉又无法回报时一样,若说她有心机,可这颗赤子之心却又如此纯粹。
“还是把玉放在我这,比较安全。”
“嗯。”
“宫澜,三皇子今天可有对你说过什么?”南宫秋的尴尬,宫澜也有所察觉,可是为何要问她?宫澜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没有啊,二皇子只是让我给他想一些新奇的玩意给他打造而已,我知道既然决定跟随你自然不能与别人走太近,放心,我有分寸。”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你愿意和谁结交本王都不会阻拦……”
本王本王,宫澜撅撅嘴,这点燕承瑞可比南宫秋好多了,起码从来不摆架子。南宫秋总是在明明觉得靠的很近的时候又莫名的将彼此间的距离拉的老远。“南宫秋!”宫澜忽然扯下他的面具,双手捧住他的脸,怒目看着他,“你看现在只有我能触碰到你,只有我们俩人的时候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生疏,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个而……想要嫁给你,虽然你很俊美。”
南宫秋吃惊地看着宫澜竟然羞涩低头,看着她收回手,似乎她是在安慰自己也是为了解释。
“今天燕承瑞确实对我说了很多,嗯……谁还没有过情伤,最重要的是放下,其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要相信这世上终会出现一个你应该去爱去守护的女子,我一定会尽全力替你找到解药的。”
宫澜的坚定犹豫一把小锤子正在一点一点敲打南宫秋心底那扇冰冷坚硬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