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陵颢五岁这一年,盛京发生了太多变故。
沈宰相被革职流放;宰相夫人因急火攻心而离世;宰相府的陈姨娘不明踪迹;渊亲王妃做出苟且之事后被休,紧接着被害身亡;渊亲王侧妃封为正妃。
这些事,一时间竟成了盛京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街上爱嚼舌根的妇人都笑着说道,宰相府这是荣华已矣,是再也翻不了身了,他们官僚世族就当如此。
风光不与四时同,荣华已尽岁依旧。
五岁的沈陵颢自然不懂这个道理,每日哭闹,想要回到渊亲王府和宰相府找自己的娘亲,可端亲王妃明了现在盛京的权贵势力分布,更明白与昔日的宰相府如今断不能有过密的联络,一旦被人发现,那些贼人便会借机弹劾端亲王。而端亲王本就没有皇室血统,是黎朝第一位外姓亲王。如此的尊贵荣华和身家性命,没有人会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端亲王妃亦是如此。
可面对哭成泪人的小胖团子,端亲王妃再有爱怜之心也只能狠心拒绝他的要求,可是一拒绝,沈陵颢就开始赌气不吃饭。见此情状,端亲王妃柔声安慰道:“颢儿,暂时我们还不能回去,若是回去了,你皇帝伯伯不仅能把你爹爹和娘亲变,让你这一次见不到,还能把姑姑也变没了,这样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颢儿是愿意永远见不到爹爹娘亲和姑姑好还是仅仅一段时间见不到呢?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哭起鼻子了。”说罢拿出手帕轻轻地为抽泣着的沈陵颢擦去晶莹的眼泪。
“颢儿,答应姑姑,以后要乖乖的,等到合适的时间姑姑再带你去见爹爹和娘亲,好吗?”
“好……”
入夜,端亲王在书阁抄录经书,端亲王妃就在旁边为他磨墨,屋内烧着名为“南朝遗梦”的香,因此香方为散制而香气冽凛,似有醒梦之用,故名为“南朝遗梦”。
抄录了片刻后,端亲王抬起他幽深却清澈的眼眸,朝着端亲王妃笑了笑,“室内点着南朝遗梦,而夫人在旁红袖添香,如此雅致,为夫不管抄多少经书都是值得的。”端亲王妃听闻这话,白皙的面容瞬间抹上一层绯红,端亲王也是极宠溺的眼神望着端亲王妃。
良久,端亲王妃才开口:“王爷,妾身想要将颢儿纳入自己名下,为嫡长子。”
端亲王皱了皱眉,“为何?”
“妾身不忍心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受尽苦楚,且颢儿是妾身嫡妹的孩子,是我们杨氏一族唯一的血脉!”
“夫人若执意如此,为夫也并无意间,只管按你说的做吧,只一条,莫要苛待了咱们亲生的孩子。”看着端亲王妃还跪在地上,端亲王心疼的抱起了端亲王妃,走进内阁放在贵妃榻上,相视一笑。
第二日端亲王便递了请安折子,请皇帝将沈陵颢过继到端亲王妃的名下,更名之事五年后再做商议。
一眨眼就到了天启二十七年。
此时的沈陵颢已经十一岁了,更名为了常霄,除了变得高高瘦瘦的,再没有了小时候的稚嫩可爱,更多的是一些成熟和冷漠。
看人时的眉目间竟多了几分暴戾和杀意。
两年前年前,贴身侍女尔芙在他的一再追问下终于说出了当年之事,听罢,他就轰然倒地。
醒来后他誓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自己的债偿不尽,那就让子孙继续还,还到满意为止。
如今,他不会忘记五岁时,那个年老的皇帝对他的外租父怎样的毫不留情,那个已经死去的安太嫔活活勒死了娘亲。
他发誓永远都铭记于心。
不敢忘,不能忘,也不会忘。
就是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让他爱的人相继离去,成了孤儿,虽养在端亲王府如亲子般对待,养母虽有恩情,却终不及生母。
初来端亲王府的那两年,他在端亲王府受尽了府内其他公子的嘲笑打骂,不敢还手只能懦弱的躲在角落里哭。因为他是养子,虽纳入族谱,却也改变不了不如侍妾之子的身份。
而知道真相后的常霄开始在武场和诗书上用心。
骑马射箭四书五经,样样学习,而样样精通。
“常霄,你怎么这么厉害,每次师父提问你都能答全对,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出了学府后,端亲王妃的亲儿子赵铭澈便把胳膊搭在常霄的肩膀上,常霄皱了皱剑眉,很快归于平静的将赵铭澈的手打了下去,只留了一句:“因为你贪玩。”看着赵铭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常霄冷哼了一声,疾步走回了自己的书阁。
看着檀木桌上的玉坠子,常霄的眼眸里似冰天雪地,眼神的寒意仿佛要冰封住世间万物。
我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