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两人一进入村庄,就看到安东尼已经从民房里走了出来。
“喔,皇子殿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应该更早去救你们的,不过交给你的那个道具需要花点时间才能发动,所以才会差点来不及,真是抱歉。”
“哪里的话,非常感谢卡尔阁下。我能得救完全都是托你的福……对了,那些家伙呢?”
发觉安东尼的口气稍微改变,卡尔若无其事地窥探对方。将铠甲脱下的安东尼一身轻装,没有装备任何武器。满脸瘀青,半张脸肿起,看起来就像畸形的球。只不过双眼依然炯炯有神,像是看到耀眼的事物,卡尔稍微移开视线,眼睛不自觉瞄到安东尼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他已经结婚了,没让夫人伤心落泪真是太好了,如此心想的卡尔小心地发挥演技,“嗯,已经把他们赶回去了。果然没办法将他们全部解决。”
这当然是谎话,所有人都被送回了亚特兰地下大坟墓拿去扩充血库了。安东尼虽然稍微眯了一下眼睛,不过安东尼和卡尔都没继续开口。只有紧张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最后打破沉默的人是安东尼,“承蒙卡尔阁下相助,真不知道该如何回报这份恩情。当你来到帝都时,还请务必驾临寒舍,让我好好欢迎你。”
“这样吗……那么到时候就叨扰了。”
“卡尔阁下,不知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愿不愿意和我们同行呢?我们会在这个村庄休息一阵子,然后马上起程回帝国我再请你大吃一顿。”
“这样啊。我打算要离开了。不过还没有决定目的地。”
“已经是夜晚了,这时旅行似乎有点……”安东尼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抱歉,像卡尔阁下这样的强者,这是无谓的担心。那么来到帝都时,请务必大驾光临。”
卡尔点点头,判断在这个村庄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如果运气好的话安东尼日后将会是自己的一大助力。
“回去吧,凯特琳。”
卡尔以只有凯特琳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声开口,她立刻满心欢喜地点头回应。
——亚特兰大墓地——
在卡尔房间隔壁的服饰间里,放着一面几乎覆盖整面墙的镜子,镜子里映照出来的是一个长着紫金色翅膀的吸血鬼。
按理说看到自己熟悉的身体变成这样,应该会感到可怕才对,然而卡尔完全无动于衷,甚至觉得一点都不奇怪。除了在“鲜血与杀戮”的游戏里,早已熟悉这副模样之外,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和外表一样,自己的精神层面似乎也受到影响。
现在的自己拥有吸血鬼的肉体与精神,但是还残留些许人类的残渣。因此虽然会有一些情感,但是只要情感出现剧烈起伏,就会立刻遭到压抑。如果继续以这个吸血鬼的身体与精神活下去,将来恐怕会失去所有人类的情感。其实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直接甚至可能会忘记原来世界的父母和爱人。然而想到自己身边的这些NPC,卡尔又豁然开朗了,看来吸血鬼至少还是保有感情的生物。
“我稍微外出一下。”
“随身侍卫已经准备好了。”
凯特琳立刻以反射动作回答。不过就是这件事,非常讨厌。第一天身后跟着侍卫,觉得有些压迫感;第二天因为已经习惯,反倒有种想要炫耀的心情;到了第三天卡尔忍耐几乎快要发出的叹息。不管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侍卫,而且只要遇到人就会被低头行礼,这种感觉实在太沉重了。
如果可以若无其事地带着侍卫到处走,那么还可以忍受。不过实在无法做到。因为必须表现出身为亚特兰地下大坟墓主人的气势,不可露出半点有损威严的糗态,所以神经相当紧绷。对于原本是普通人的卡尔来说,这种紧张会造成精神方面的疲劳。即使情感起伏到达一定程度就会立刻冷静,还是有种精神不断遭受煎熬的感觉。这种精神疲劳,也是人类的残渣吧。
总之身为亚特兰大坟墓的主人,在还没完全搞清楚这个世界之前,还要感受这种精神压力,实在很糟糕,关键时刻或许有犯下错误的危险。
需要稍微放松一下。
“不用了……不需要其他人跟随,我只想一个人逛逛。”
“还、还请稍等,如果卡尔大人遇到什么万一,我们必须以身为盾,绝对不能让卡尔大人有什么三长两短。”
看着如何已经不是人形的凯特琳,卡尔想起自从离不开游戏至今,也已经过了三天多,换算成小时大约是七十六小时。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卡尔随时随地都努力维持身为亚特兰大坟墓主人的威严,内心非常渴望休息。
所以即使觉得对不起他们,卡尔还是动脑思考借口,“我有要秘密进行的事,不允许随从同行。”
短暂的沉默。
卡尔觉得这段时间很漫长,这时凯特琳终于开口,“遵命,请慢走,卡尔大人。”
看着相信借口的凯特琳,虽然觉得胸口有点刺痛,不过卡尔还是将这种刺痛甩开。稍微休息一下应该不是什么过错,先去看看外面的景色吧,有点开始怀念草原上的夜空了呢。
卡尔望着天空,感慨万千地叹了一口气,不断摇头似乎无法相信眼前的光景。
“在虚拟世界能够做到如此地步……真是惊人……空气新鲜就是大气没有受到污染的明证。如果生在这个世界,应该就不需要人工心肺吧……”
张开翅膀,失去重力枷锁的束缚,卡尔轻飘飘地飞上天空。接着不断加快速度,一口气直线上升。不知已经上升几百公尺,这时卡尔才慢慢减速,什么话也没说——不,是看着这个世界说不出话来。
月亮与星星的蓝白光芒赶走大地的黑暗,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曳的草原看来像是整个世界在发亮。天上的无数星星与看似月亮的行星也发出灿烂的光辉,与地面的景色相得益彰。
卡尔不由得感叹,若是亲眼见到这个没有空气污染、水污染和土壤污染的世界,她会怎么想呢。不,她喜欢的是自然。喜欢的是那个遭到环境污染,几乎消失的光景。为了欣赏那个在现实世界不复存在的景色,才会参与制作“鲜血与杀戮”这款游戏。
这么喜欢自然的人,谈到自然时总是特别激动。几乎到了过度热情的地步。如果她看到这个世界,不知道会有多兴奋。想起曾经一起嬉笑打闹的女子,卡尔静静地看向身边。
身边当然没有任何人,也不可能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