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跟右一和胖子去吧。”歆婷推了推沈然。
沈然有些无奈地站起身穿羽绒服。
“杨杨,”胖子囔囔着,“那可是洗浴中心,夜色撩人着呢。你放心你家小沈?”
杨杨满不在乎地莞尔一笑:“不怕,他有洁癖。”
我们的车在GPS的引导下驶出京藏高速昌平北端出口,又一路向北走了十多公里,才听到GPS甜美的女声说:“您已抵达‘夜色撩人’洗浴中心附近,点击向您推荐附近的停车场……”
“闭嘴吧,这里到处都是停车场。”胖子啪地关掉GPS。
这时太阳还没落山,暗红色的余晖冷冷地铺在平原上。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城市的样子,狭窄的县道两侧都是冻僵的耕地,枯黄衰败的草夹杂在坚硬的土坷垃中间。
洗浴中心是一座两层的厂房式建筑,孤独地矗立在路旁,上面有一套半弧形的霓虹灯组,现在还没有亮起来,落满了灰土,有些衰败。我放眼望去,前后不着村落。
高山是从北四环出发的,显然比我们要快很多。他此时正裹着藏蓝色制式大衣,团在桑塔纳的驾驶室里,狠命地嘬烟屁股,如砂纸一样的皮肤在夕阳下更显沧桑。
高山见我们到了,爬出驾驶舱脱了外面的制式大衣,从后座翻出一件旧皮夹克穿上,看上去倒真有点北京老炮儿的味道。
四个大男人一起踏进洗浴中心,又有高山一米九的个头,场面很是威武。
“尊贵男宾四位!”我们一进大堂,站在两侧的两个迎宾小姐甜美地喊着。
高山挥挥手,直奔前台,冲着一个板寸胖子说:“叫你们老板出来。我们不是来洗澡的。”
“我就是老板。你说……你们不是来洗澡的?”板寸眯着眼,斜楞着高山。后面三四个穿着衬衫打着领结的男人已把手伸向腰间。我不禁有些失措,这荒郊野岭动起来手来,我们并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警察。”高山冷眼看着板寸,从皮夹克里亮出警官证。
“警察?哦!哈哈哈!”板寸出乎意料地换了一副笑脸,“自己人!自己人嘛!”边说边冲后面几个人使眼色:“我还以为是那帮洗了澡还给你曝光的记者呢。”
“别嬉皮笑脸的,”高山严肃地问道,“你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马艳艳的女人?我们找她协助调查。”
“有!警察同志说有就有!”板寸赶忙答道,呲牙一笑,露出发黄的板牙:“她在我们演艺部,是俺们这噶夜场演出的台柱子,擅长顶缸,老惊险了……”
“找个房间,我们要跟她聊聊。”高山走在前面,板寸胖老板跟在后面,半弓着腰,手臂向前,摆出“请”的姿势。
我们穿过弥漫着浴盐的味道男宾浴池,被板寸带进一个包房,没有窗户,空气潮湿而浑浊,头顶象征性地亮着两三盏射灯,墙皮上的暗红色壁纸已经有些脱落,一个巨大的相框里是用劣质布喷绘的一副油画,画中一位****的美丽少女托举着水瓶,水从瓶口直泻而下——正是安格尔晚年名作《泉》。
板寸大概是见我眼神停留在画上,凑过来说:“警官,你也喜欢这个?”
“嗯。”我点点头。
“我们十七号小姐,跟这画里的人一模一样……我这就给您叫来。”
我赶忙说:“不不不!我说这是《泉》……”
“对对对!”板寸说,“我们的十七号小姐就叫‘小泉’。”
“你就把马艳艳叫来就行了。”高山的打岔为我解了围,我赶忙坐到暗处默默为安格尔悲哀,沈然则兴高采烈地坐到我旁边。
马艳艳被板寸带进包房的时候,只穿了粉色的连衣超短裙,两条大腿光溜溜地露在外面,我连忙脱下自己厚厚的羽绒服,不想让画面有违和感。
马艳艳身材不高,却很是敦实,小腿格外健壮,样貌出落得很标致,眉宇间竟透着一丝可爱甜美。她跟在板寸后面,见屋里四个大男人,捅了捅老板,面目夸张地瞪了一眼老板,扔下一句:“搞死我算咯。”扭头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