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你认得路吗?”安妮儿笑嘻嘻地问道,“怎么又来找我了?担心我下黑手吗?”
绫罗面无表情,不说话。
女孩一脸娇憨:“别不说话嘛!”
依然沉默。
“呃……好吧,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玩这套了。”女孩抚额,像是已经丧失某种信心一样。
“哦。”
“这种时候才说话吗?”
“……”
日薄西山,夕阳的余晖映在昏浊的苏娜河面,衬出嶙峋的质感。桥洞下的两人席地而坐,断断续续交流了不多时。大多以安妮儿为主导,绫罗只是一个劲的沉默。
“……得了,我不跟你去,我给你地图。”
小乞丐抬眸,冷冷看向安妮儿。她见此则终于无力向后倒去,双目无神地看向天空漂流的云彩:“你怎么还是觉得我会坑你呢?难不成我拿个假地图骗你?”
“……”
“好的。”女孩干脆闭上眼睛,语气中透着股无力感,“大概就是这样了。我不再跟你说其他什么了。简单总结,就是你背下地图,带上信笺,避开卫兵的排查,送到目的地。”
“……哦。”小乞丐沉默了会儿,说道。
安妮儿挑眉道:“怎么?有疑问?”
“信笺的内容,说一下。”
“啊……”安妮儿含着大拇指,作出回忆的姿态,“就是我现在很惨特别惨,不是一般的惨,需要大人您的求助。诶诶,这大人可不是你,别误会了。”
“我送,不会有问题?”
“那位认得我笔迹。”
“酬劳?”
“都说啦,完事给。”女孩百无聊赖地将另一只手伸开,拢向太阳,看指间漏下的阳光,“别这么着急。按照东方俗语,就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不是,是对方的。”
分明很简单的,甚至断句都不太对劲的句子,安妮儿却瞬间明白了:“信里给过对方暗示。具体的话,就是我之前看的那本书啦,虽然不是特别珍贵,但好歹是从我家里带来的,而且那位还能得到我们家的最大限度支持呢。这报酬不算大?”
“你接受得到家中消息吗?”
“你怎么想的?”安妮儿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这么多问题都是废话,我不累啊?”
“能不能。”
“明显不能!”
绫罗沉默片刻,继续提问,像是要把之前的份儿全都拿回来:“对方能信任吗?”
“肯定能,前几天他来公馆,与负责人相谈甚欢。而且小时候他还抱过我。”
“相谈甚欢?”
“就是谈的很愉快啦的意思呐。”
“怎么看出来?”
“负责人大叔送走他时,满脸笑哈哈地说着:‘如果你有机会的话,我这边任何时候都欢迎你。”安妮儿无聊道,“亲自来的那位也是满脸笑容。而且,我们长辈都是世交呐。”
绫罗再次沉默了,他面无表情地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话说你到底要问些什么?”安妮儿的耐心似乎很差,至少在这种时候,“快点啊,记住地图!”
“你……不觉得那位负责人说的话有些怪异吗?‘如果你有机会的话,我这边任何时候都欢迎你’很怪。”
“怎么怪了?”
“正常说话不会这么说,而是‘只要你有时间的话,我们这里随时欢迎’什么的。”
“疑心病啊疑心病,这是你这种人的疑心病。”安妮儿信心满满,“只有那位才不会把我丢掉的。”
绫罗暗记下“丢掉”的深意,随即便说道:“求救信给那位,因为那位值得信任?”
安妮儿抚额:“其实那位有名号的,叫霍福德公爵……”
“怎么?”
“嗯……没什么。”
“我没什么问题了。”绫罗微微颌首,“但是我能修改定下的信笺内容吗?”
“说。”安妮儿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趴着把头埋在手臂里。
“大致上,就是公馆被毁时,路过一名年轻的……佣兵吧,他杀了那些追杀的人,救下了你,并且说这段时间内要保护你,直到你得到其他人的庇护才会离开。而歇息了一天的你缓过神来,便想起了你父亲的那位世交霍福德公爵,便写信向他求救。”
“……这是?”安妮儿的眼神有些怪异,“你的保险措施?未雨绸缪?还是说你不会是故意把自己塑造的英伟一些吧?年轻的佣兵?有你年轻?”
“……”
“当真是惜字如金啊。”女孩啧啧道。
“写吗?”
“写啊,怎么不写?不过……”安妮儿嘿嘿坏笑着,“来,你亲自修改。”
绫罗看着女孩递过来,悬在空中的笔,沉默不语面无表情。
“……呃……好的,我来写行了吧?”
一脸丧气的女孩收回羽笔,笔尖微微颤动,在新拿出的一张纸上写着。字体飘逸灵动,不多时这篇改版信笺便是新鲜出炉。
“如果是真的话,就这样。”
安妮儿一怔,旋即便明白了绫罗的言外之意,便笑着续道:“霍福德公爵接到信后,很是高兴自己世交的后辈活了下来,想要给佣兵奖赏,但是佣兵执意认为自己不该拿,便不见公爵之面就离去。皆大欢喜咯。”
“……”
“不我说你能不能多说些话,我真的很无聊啊,跟你在一起。一般来说,就我这个年纪左右的,朱丽叶都有了十七岁的罗密欧。朱丽叶才十三岁啊十三岁啊,你说我还就那么些年了,我在十三岁遇得到罗密欧吗?要是都像你这种我可得哭了。”
“……”
“我真哭了啊,真哭了啊。”
“……”
“别以为我不敢哭!”
“……”
“嘤嘤……”安妮儿居然真就怎么做起来,拱腿,把头埋在腿里发出凄绝惹人怜爱的哭声。然而绫罗看上去毫不留情,另开话题。
“我从下水道过去,所以,这地图对我没用。还有,我需要一套新衣服。”
泪眼朦胧的安妮儿楚楚可怜地抬起头,一副小猫的样子,含糊道:“地图没用……啊啦,这么还要衣服啊……我去哪找来给你?”
“……”绫罗沉默地看向安妮儿,面无表情。
女孩被瞪的有些发慌,便打起勇气来,瞪眼道:“看什么看!没……没见过漂亮女孩啊!”
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嘴角抽搐。
“我……是厉害佣兵的随行者,来帮你们传达消息。”
安妮儿抚额,熟悉的无力感再次上涌:“你得感谢是我,不然没人能听懂你在说什么。我知道你需要扮演这个角色啦,可我真没办法……”
“噢。”男孩沉默了片刻,便起身准备离开。
“怎么?”安妮儿问道。
“拿钱。”
“你有什么?”
“与你无关。”
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男孩的背影且行且远,远处的苍茫夜色为他披上了一件漆黑的披风。
安妮儿默然无语,曲腿坐着,看着他的身影飞快消失在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