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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无数年后,当易不二成为洪荒主宰,迎击域外魔尊时,总是忍不住想起青月天应劫的那天。

“洪荒界域初开,天道方生,繁衍万物生灵存世。上古时期万族争霸,人族只能依附其他妖兽为奴,然圣人开创修行之法,人族修士兴盛崛起,协力镇杀诸族。”一个身着白袍的十七、八岁少年,正在摇头晃脑的背诵,目光扫来扫去,满是懒散。

面前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提起眉头问道:“那界域怎么成了现在这样?”

“最后一役中,万族首领“盘”怒劈洪荒界域,毁了天道秩序,致使界域破碎,灵气流逝。上古修士提炼洪荒之心,保住核心界域灵气不散,其余地方灵气消散,皆成界域碎片,生灵不再有修行可能,漂泊于虚空中,被称之为人间万界。”

老者嘴角带着玩味笑容,继续问道:“还有呢?”

白袍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不耐烦地说道:“核心界域虽灵气不散,可修士数量太多,人族为争夺天材地宝,开始互相残杀!上古圣人担心界域再次破碎,便以洪荒之心辟出这上三天来,所有修为极高深的修士,都会被接引至此。至于核心界域则依然混乱不堪,被称作乱天界。”

“上三天都有哪些?”

“武修的至阳天,道修的繁星天,还有咱们这些废人的青月天!老头子少废话,青月天的所有医书我都快翻烂了,现在这些破历史我也背下来了,赶紧把青玄镜给我!”白袍少年再也忍不住火气,跳着脚怒不可遏的说道。

青月天内,天道宁静,民众祥和,此间凡人寿元极长,虽不重修炼之道,但旁技妙术却堪称洪荒之首。这片天眷福地,也是所有界域之内无论炼器、医术、傀儡还是符咒造诣皆为最高。

放眼望去,整片天地皆是万千大山,每座高山之上皆是有人居住,这源于青月界的一个流俗,某种技法的造诣越高,所居山头便越高。

一座座高山矗立在泛着青芒的大地之上,时而有云雾升腾绕山而舞,但一片安详景象中,却有嘈杂的吵闹声自边陲传来。闻者皆是望向视野边缘,一处不起眼的小山丘,目光中带着的些许无奈,也掩住了眸底的崇高敬意。

“老不死的,你平时不让我吃肉我也就忍了,不让我近女色我也忍了,现在那些破书我也都背下来了!我现在想拿青玄镜看看我以前的世界也不行?”

“易不二!你当老夫这医圣名头是白来的?你这小兔崽子哪里是在探查世界,明明是偷看隔壁山头的小妮子洗澡,你这点小心思又怎能逃得过老夫的法眼。”。

争吵良久,萧瑟的寒风将茅草小屋的房门吹开,白袍少年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满脸皆是倔强和不屈,右手紧紧的将一面古朴黑镜揽在怀里。

将古朴黑镜放置地上,白袍少年也盘膝坐下,目光中带有几分温和,右手轻抚黑镜边沿上的玄奥符文,原本黝黑的镜面的宛如深不可测的一滩死水,倒映不出任何影子。

但随着少年动作的持续,镜面的颜色变得更深,当黑暗弥漫到极致之时,一幅画面瞬间涌现出来。

满目的高楼大厦,长街上汽车奔腾不息,行人神色匆匆,闷热的天气竟无一人可得片刻闲凉。

可看到画面逐渐清晰,他的嘴角也终是勾起了一抹笑容,仿佛如释重负的瘫坐在地上,看到邻居家的小不点偷偷摸摸的跑进黑网吧,也看到自己曾经爱慕的女孩已经心怀情愫,最后当画面逐渐转向自己的家门口时,易不二伸手一挡,所有的画面全部停住。

自己被那老不死的弄到这个青月天来已经有三年了,这段时间里他疯狂寻觅着那个世界和自己相关的信息,他怕,怕这个世界忘记自己,可却始终不敢将画面转向自己的父母。

这其中的感情,又怎能与外人道清?自己才不会像那老不死所说的那么庸俗,至于偷看隔壁山头的小妮子洗澡,也只有这老不死的才能干出来这么猥琐的事情。

就在易不二聚精会神的观看境内世界时,老者出现在茅草小屋的门前,漆黑如墨的长袍,上缀九月映天图,一抚胸前白色长髯,望向少年的眼神,虽满是无奈,却又伴着万分爱怜。

这位老者便是整个青月天医术最为高明的华邈老人,在洪荒界域中号称“丹术可活命,针术可逆天”,创下无上医经后,便隐世于山川内不问世事,收下的弟子也只有易不二一人。

当老人看到自己平生呕心沥血创出的《青邈三卷》,正被易不二搬来坐在身下,一股怒气便自胸口翻涌而出,正要开口训斥一番。

突然一声巨大的闷响自空中传来,抬头望去只见无数密密麻麻的裂纹布满了整片天空。

华邈老人脸色大变,一个闪身便移到少年身前,神色凝重的说到:“不二,青月界到了应劫之时,为师若有机会,定会送你离去!若无机缘,来世我再做你师父!”

话音未落,天际传来一声巨响,无数黑色光芒似雷电般游走与云间,许多碎片也自空中掉落,乌云变得澄澈少许,竟能隐约间看到天外竟有无数妖魔怪物正在攻向薄雾。

华邈老人目光忧色浓生,还未等易不二的话开口,便已将他收在了乾坤袋中。

易不二望着眼前空荡荡的银色结界空间,只剩下自己和地上的青玄镜,弯身捡起,在镜面上一抹,所有画面便都归于漆黑,他没有心思再去探查,知晓那老不死的常挂在嘴边的大劫已至,哪怕老不死的再保自己,也很难逃出生天。修习医术自然明悟生死乃常有之事,他倒不是害怕,眉眼间反而有了几分解脱之意。

他只是觉得这大劫来的太快,快到他还没看够这个世界,快到他还没能好好吃顿肉,快到他很没来得及向隔壁山头的小妮子表白,快到他还没来得及叫那老不死的一声师父。

焦急的等待中,不断摇晃的空间,让人心中不免推测着外界的惊天大战。

易不二望向越来越稀薄的银色结界宛如明镜般清澈,一泓白色长袍的自己,容貌与常人无二,普通之极,虽谈不上多精神,可眉宇间却总有股淡淡的傲意,任凭表情再浮夸,也是挥之不去。

哪怕自己医术再高,此时竟也一点用也发挥不出,若是自己的体质不这么废柴,多多少少也能帮上那老不死的忙吧。

正在易不二思虑之时,银色结界被一股滔然巨力击破,他的整个身躯也瞬间被挪移到华邈老人身前。

刚一睁眼,易不二就发现自己竟处于整个战场的中心,无数神魔与修士都望向自己,无形的威压自四面八方传来。

抬目望去,青月天一片狼藉,无数蛛网密密麻麻攀满了天际,所有青月界修士都在于漫天妖魔混战,超凡武技、不朽意境层出不穷,可那一座座妖魔宛如山峦般巍峨,屹立不倒。

眼前被一团浓白色光芒所吸引,只见一枚古朴符咒竟漂浮在自己胸前,符咒非纸非金、非石非玉,墨绿色的表面唯有两道斜线交叉,只看了一眼,易不二便觉得浓烈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余光扫去,许多青月天大能都在不顾一切的击向这枚古符,但那些大修行者苦练不知多少岁月的真气,在这墨绿色符咒的面前竟似纸糊的一般,再玄妙的道术也如雪落岩浆般,迅速化为虚无。

易不二的出现,让整个战场都为之停止,所有人都震惊的望来,他回头看了眼师父,华邈老人一身黑袍已经破破烂烂,原本精湛至巅峰的修为也已经油尽灯枯,虚弱之极的面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师徒数十年光阴,易不二立刻会了师父的意,这域外荒魔之所以敢来攻打这青月天,凭的就是这枚墨绿符咒,毁了它,整个界域便有得救的希望。

也不担心自己能否毁掉这枚古符,易不二仍是毫不犹豫伸手向墨绿色符咒探去。

华邈老人目光中带有欣慰之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愧是自己唯一的徒弟。

眼见这一幕,诸天域外荒魔都疯癫了,拼尽全力杀来,扭曲的面孔满是怒意,畸形的身躯也奋力冲来,滔天怒号震得云海翻腾,毫不遮掩杀意。

一阵黑暗袭来,易不二手中紧握古符,强烈的冲击波,将所有人都逼退。

毁灭之力席卷了易不二的身躯,眼前零星光芒一闪而逝,隐约间易不二瞧见那古符飞入自己体内后,便已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易不二再次睁开眼镜时,眼前已是一片金色滔天长河,无数光门列于两岸。

向下望去,易不二惊讶的发现自己竟没了身形,只是化作一团光点,细细瞧看,整个金色长河竟都是由光点组成。

心思流转间,易不二便明白了此处,这便应当是那老不死提过的命运河流,洪荒中身死之人都将在此处投胎转生,那无数个光点,便是无数个魂灵。

按理说自己也应当像其他魂灵一样没了意识,受到天道命运的指引,自行撞向光门,开启新的一世。

可自己偏偏却有了意识,这其中究竟是有什么缘由?

来不及他多想,命运河流不断流动,转瞬间便要将易不二推向一扇光门。

听那老不死的曾说过,转生光门的形状与下一世的资质、势力相关,只见眼前那光门残破狭窄,若是进了这扇光门,出身定是卑微,资质就更不用提了。

虽然自己上一世并没有如何行善积德,可再怎么说也是帮助了青月界抵抗域外荒魔入侵,天道竟然给自己安排这么个轮回?

一股无名怒火升腾而起,易不二用尽心神挣脱命运场合的推力,命运场合也未曾想过会有人突然具备了意识,一瞬之间竟停滞住了,在长河两岸选择了一道最为宽广华丽的光门,易不二挤开其余光点,奋力撞去。

一股无声的波动荡漾在整个命运长河,易不二也不知自己这一撞,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总之这一头栽进了光门中,又是一阵熟悉的黑暗侵占了意识。

在昏迷之前,易不二心中想到:自己这一世要么出身最为华贵,要么资质最为顶尖,自己这一死,也死的蛮值了!

意识悠悠醒转,浑身上下虚弱不已,眼睛再用力也睁不开,只能感受到朦胧中,一股温热液体将自己包围,无需呼吸,便有一阵阵清新气息自肚脐部位传来。

上辈子看了无数医经的易不二自然明白,自己这是投胎转世,进入胎息状态。

不知自己这一世会投胎在哪一界,不过既然自己选择了最为华丽壮阔的光门,想必出身定为不凡。

不论这以后的日子是否安逸,光是以后不用叫易不二这个老不死起的白痴名字,就已经能令自己高兴不已了。

易不二安静的在娘胎里计算着自己的成长,估算着降生的天数。

半个多月时间过去了,没有接生婆的呐喊,没有孕妇的哭嚎,只是一股巨力突然涌出,自己竟硬生生的给挤了出来。

狼狈不已的易不二,连忙睁开双眼,朦胧的看着身旁的世界,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自己这一世又会叫什么名字呢?

但没等他看清周围环境,一位身着冰蓝色素衣的女子便走了过来,来不及看清容貌,女子便手臂一挥,将易不二收进了乾坤袋,又是那银色结界,又是熟悉的感觉,又是熟悉的地方。

易不二这段时间,一直在酝酿着情绪,自己降生下来,怎么也要哭几声,好不容易感觉来了,但望着那似曾相识的银色结界,他真是连哭的心也没有了。

思虑间,只见光芒一闪,自己被释放了出来,却被条黑布盖在摇篮中,刚想放声大哭释放不满情绪的易不二,立刻就被身旁的话语声所吸引。

“这是你的孩子,我生下来了,该你养了。”冷漠的女子声音,仿佛一切事物都不放在心上。

“这孩子我可不要,当初那事只是意外,你我心里都清楚,这孩子活着比死了更惨,还是将他扔了吧!”这道男声虽然个性十足,但言辞间的冷淡仍是让初生的易不二,打了个寒颤。

意外?妈的,敢情我是意乱情迷时,爱的果实悄然来至了!

没等易不二抱怨,女子再也保持不住冷漠的口吻,忿怒的说到:“你们家族的人,倒也真是绝情。听说前段时间,你那个堂弟,杀父娶母,食子成魔!你比较于他,也是不遑多让了!”

易不二还以为自己这未曾谋面的母亲回心转意了,连忙咿呀着想要套个近乎,谁料握着摇篮的玉手翻转手腕,将自己重重甩开。

柳枝杂草编成的摇篮呈抛物线,稳稳的落在滔滔而下的河流中。

易不二这回真是连“骂娘”的心都有了,河水流速极快,黑布被寒风刮向天际,易不二侧身望去,已是看不到自己父母的身影。

又要死了,不知这回转世还能不能保留意识了。心灰意冷的易不二,躺在摇篮中,望着天空,心中却想起上一世,自己曾听到的一首诗歌。

葬我在荷花池内。随落花一同漂去,无人知道的地方。

自己这一世投胎的是个什么人家啊?下辈子还是找个平庸点的,哪怕穷点也就穷点了,总比生下来就葬在大河里要强。

咔!

一道树枝将摇篮卡在了岸边,胡思乱想的易不二正望着天上不断飘向身后的云彩发呆,骤然停下来,被这股力量震得七荤八素。

这回看景也看不成了,只得安心等死吧。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空中漂浮着的云彩被晚霞映出金红后,便悄然隐去。

诸天星辰一点点的显现出来,一轮青色的月亮横挂于天空,易不二知道,那便是青月天。看来自己这一世是降生在乱天界,不过倒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去人间万界当个凡人安稳。

看来青月天还没有被毁,也不知那老不死的怎么样了,自己上辈子虽然没少埋怨过他,但此时此刻还真是忍不住想念起来。

哀伤不已的易不二还没感伤多久,便听见了清脆的婴儿自身后传来。

不对啊!自己这也没哭啊,难道是死之前有了幻觉?

侧身望去,一座木质摇篮从上游飘了下来,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也不知是何处生的念头,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易不二竟一把伸出白胖白胖的小手,将那座摇篮生生给拉住了!

剧痛袭来,不用想易不二便知道,这是自己手臂脱臼了。额头上冷汗直冒,望向那座木质摇篮,里面的婴儿已经止了哭声,明亮的大眼睛,倒映出万点星辰,望着痛苦扭曲着小脸的易不二,婴儿竟“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两个婴儿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忘却了时间,忘却了疼痛。

星光纵闪,人不言。

直到上游的呼喊声传来,一对夫妇身形迅疾的从林间掠了出来,妇人慌忙的望向河流,当见到被易不二死死拉住的那座木质摇篮时,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口中却没有发出任何哭声。

男人连忙一个腾身来到岸边,将两座摇篮都打捞起来。木质摇篮里的婴儿还恋恋不舍的望着易不二。

但易不二这时也反映了过来,自己活命的机会来了!

后面仿佛还有人追逐,夫妇二人对视一眼,没有任何言语,一人抱住一座摇篮,飞快的朝前方跑去。

经过了一大片山林,一座由无数根巨大乔木组成的结实寨子,坐落在群山之间,把门的哨卫,见到夫妇二人连忙涌了上来。

在成片的关切慰问声中,夫妇二人回到房间中,将两座摇篮放在厅房的方桌之上。

“当家的,这回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妞妞了,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要是她不在了,我们可怎么活?还有这男娃也不知是哪家可怜的孩子。”妇人回到屋中便扑在中年男子怀中一边哭着,一边诉说个不停,却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当家的,你看到没有,妞妞不哭了,咱闺女的病好了!”

中年男子也才察觉过来,眼前一亮,将妻子揽于怀中,右手抚着她的后背,高兴的说道:“咱这孩子真是遇到贵人了,当时我可看的仔细,要不是这男娃死命拽着摇篮,恐怕咱家妞妞不知道会被冲到哪里。我不管这男娃来自哪里,总之以后他就是我儿子!不算养子!就是我亲生的!谁要敢说闲话,老子就撕了那张烂嘴!”

听到中年男子粗狂的话语,妇人的心却莫名的安稳下来,回首望向易不二,好奇的问道:“这男娃咋不哭也不笑,就直勾勾的看着我们?”

中年男子一拍胸脯,朗声说道:“应该是没取名字的原因,起了个名字就能好些了。”

终于要给自己起名字了!易不二心中一片翻涌,兴奋不已,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夫妇。

“这一路我也想了一下,我易二爷这辈子做过太多犯二的事,这次更是差点把咱女儿命给弄丢了,这娃娃以后就是我儿子,我可不希望他跟我一样犯二,就叫他易不二吧!”

一直处于迷茫状态的易不二,听到自己名字这三个字后,立刻精神了起来,瞪着圆滚滚的小眼睛,手脚不停挥舞,刚想大喊个“不”字,可话语到了嘴边,竟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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