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丫鬟从没听过二奶奶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心里都是咯噔一下。一个小丫鬟大着胆子问:“二奶奶,您……是不是有什么冤屈?”
这一句话说到了二奶奶的心坎里,她的眼里再次流下了泪,对两个丫鬟说:“岂止是冤屈!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一个小丫鬟到底还是有点儿害怕了,哆哆嗦嗦地回答说:“您得了不治之症。”
二奶奶冷笑一声,说:“不治之症?那不过是那帮畜牲掩人耳目的鬼话,我是被人给毒死的……”
屋里说话的声音传到了门外护卫们的耳朵里,他们以为三奶奶又犯了疯癫,忙冲进来一看,见三奶奶的绳索被解开了,而且还在跟两个小丫鬟说话。
那两个小丫鬟怕护卫们不了解情况,伤着三奶奶,正要开口解释,突然,三奶奶又变成了疯癫的状态,两眼眼神幽暗,好似夜里发光的猫眼。她揪住一个小丫鬟的头发开始用力撕扯,那小丫鬟疼得乱叫,眼泪不自主地顺着鼻角流进嘴里,咸得她直作呕。
另一个小丫鬟分不清面前的到底是二奶奶还是三奶奶了,她护住同伴被扯得披散开来的头发,嘴里一会二奶奶、一会三奶奶的求饶。听得护卫们以为她也被三奶奶传染了疯病。
护卫们冲上前救出了小丫鬟,用绳子重新绑好三奶奶,这才松了口气,看看躺着床上瑟瑟发抖的三奶奶,问两个小丫鬟说:“你们怎么私自把绳子解开了?”
被扯了头发的小丫鬟哽咽着说:“她是二奶奶,不是三奶奶。”
护卫们本来以为只有另一个小丫鬟被传染了疯病,现在一看,两个都病得不轻,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打算把两个小丫鬟也绑起来,一起交给将军处理。
护卫们训练有素,眨眼间就把两个小丫鬟背对背绑在了一起。那两个小丫鬟还试图解释面前的二奶奶与三奶奶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护卫们一晚上经历的诡异之事多了,怕再生出什么事端,忙用手帕缠住了两个小丫鬟的嘴。她们说不出话来,只能反抗着哼出一些听不清的字。可她们的反抗没有换来理解与自由,反而让护卫们把她们身上的绳子又勒紧了一圈。
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呆在屋里,护卫们死死守住门口,等待着将军的前来。
将军找过马厩总管的傻儿子后,才不紧不慢地回到夫人的卧房。
夫人等了他一夜,心里的焦急慢慢转成了愤怒。天亮后,好不容易听下人们说将军回府了,可她左等右等还是不见将军的面,派人出去再打听,这才听说将军直接去了马厩。夫人气得打翻了桌上的茶碗,愤愤地说:“到底是马重要还是人重要!”
夫人发了脾气,下人们一个个都变得格外谨慎,生怕夫人的气撒到她们的头上。于是将军还没进门,就看到了门口丫鬟仆人们的脸上都带着惊恐,他知道肯定又是夫人发了脾气。夫妻这么多年,他早摸透了夫人的脾气。将军不紧不慢地推开门,让屋里侍候的丫鬟仆人们先出去,只留下他和夫人两个人。
夫人憋了一肚子的气话想发泄,可她毕是大户人家出身,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她为将军找来披风披上,压住心里的怒火,说:“快去妹妹那里看看,她好像得了疯病!”
毕竟是历经过大风大浪的常胜将军,他并没有太过惊讶,淡淡地说:“郎中怎么说?”
夫人说:“郎中也没见过这种病。我怕她胡闹,就让人把她给绑了起来。”
将军点点头,来到了三奶奶的卧房。他推开门,看见卧房的床上睡着绑得结结实实的三奶奶,在地上还睡着两个绑在一起的小丫鬟。
护卫们为将军解释了昨晚的情况,夫人走到床前,看三奶奶睡得正香,就把两个小丫鬟叫醒,扯下了她们嘴里的布。
两个小丫鬟经历了昨晚的事,面对将军和夫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就傻傻地看着夫人的脸,等待夫人的盘问。
夫人蹲到她二人面前,问:“你俩昨晚怎么回事?”
小丫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们知道如果说实话的话非但没人相信,还会被继续这么绑着。就在两个小丫鬟犹豫着怎么办时,夫人说:“给她俩松开。”
护卫们得令,松开了绳子,但依然押着两人的胳膊,怕她跟三奶奶一样,出手伤了夫人。
夫人看了看两个丫鬟,见她们也没用其他异常,可就是问话不答,以为她们是受了惊吓,就说:“先把她俩押到柴房,等候将军处理。”
就在这时候,熟睡中的三奶奶醒了,她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被堵上,身体被绑住了,以为是被坏人抓了,立即“嗯嗯啊啊”地大叫。
将军走到床边,拿出了三奶奶嘴里塞的东西。三奶奶满脸诧异地看着将军,问:“将军,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将军看三奶奶说话的语气神态并无异样,回头看看夫人,意思是问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也觉得很是诧异,走过来问:“妹妹,你可感觉身上有哪里不舒服?”
三奶奶摇摇头,说:“并没有不舒服啊。”
将军一看这情形,也分不清是三奶奶昨晚是真疯了,还是夫人故意要整她,于是亲自为三奶奶解开身上的绳子,关切地问:“你果真没有不舒服?”
三奶奶再次摇摇头,那模样像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再一旁很是尴尬,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将军解释面前这种情况,又怕将军误会她是嫉妒妹妹才想出这等歹毒的计谋来陷害她。于是问昨晚一直在三奶奶这里的护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护卫说:“我们最晚确确实实看见三奶奶得了疯病,这怎么……”
将军不想再听下去,这种事家务事如果不是他亲眼看见,根本就断不清到底谁是谁非。他摆摆手让护卫别说了。底下头,摸摸三奶奶脸上粘的几缕头发,含情脉脉地说:“待会儿让郎中来给你把把脉,看有没有伤着。”三奶奶点头答应,模样倒比平日里更妩媚动人了。
这事倒让一旁的夫人觉得委屈了,她心说昨晚发生了那么多事,都是我一个人忙前忙后处理的,到如今一句安慰话没有,还反倒成了罪人,有嘴也说不清了。她开始怀疑昨晚三奶奶是不是故意装疯来陷害她,如果真是这样,她可不能轻饶了这用心歹毒的女人。
夫人不想再在三奶奶的房里看将军跟三奶奶眉来眼去,就说:“妹妹没事了就好,那我就吩咐厨房给妹妹熬点粥压压惊。”
说罢,夫人就离开了,可她与三奶奶之间的梁子就此结下。
从那天开始,三奶奶像是变了一个人,由以前的高冷变得平易近人,对身边的丫鬟更是好得出奇。如果不是特别难做的事,她很少麻烦丫鬟们去做,而且还把自己每个月领来的零花钱分给侍候她的丫鬟们花,一时间,三奶奶成了另一个二奶奶。
丫鬟仆人们都在底下议论,其实,三奶奶身上附了二奶奶的魂,二奶奶当初不是病死的,而是被夫人给害死的。但她们的议论也只能是茶余饭后的瞎猜,因为那晚在三奶奶房里的被绑住的两个小丫鬟已经被夫人赶出了府里。不过,这样一来,更加坐实了二奶奶的死与夫人有关。
自从三奶奶性情变了之后,将军对她的宠爱倍增,甚至因此冷落了夫人。夫人气在心头,但迫于府里关于她的谣言,她不便发作,只能忍气吞声。
将军府表现上恢复了正常生活,可依然有很多疑团没能解开,比如说失火的演武厅库房,它已变成一片废墟,失火的缘由也无从查起,就把它归为那夜闯入将军府的黑衣人所为,可黑衣人的身份却又无从查起。
我在养病的中途想起了那晚藏于刀鞘里的那张纸,那上面的话似乎能解开当晚的秘密,可一来我的刀鞘在跟黑衣人搏斗时遗失,被第二天打扫院子的仆人们当作死去了的护卫们的遗物,给一起埋了起来。二来,那些日子三奶奶正得宠,也很受府里丫鬟仆人们的爱戴,我若硬要把这事告诉将军的话,不管将军信或不信,至少我在将军府里的名声也会一败涂地。
所以,我把那张纸的事藏进了心里,可纸终究是保不住火。虽然我没举报三奶奶,但她自己还是出了事。
那是我受伤后的第十个月,拖着一条废腿我来到了府中。那时候我才知道府里的一切都变了,护卫队被将军归入了军中,府里的安全由另一帮新招来的打手负责,据说各个都是绝顶的高手,功夫不在将军之下。
夫人在将军那里有些失宠,但对府里的事更加上心了,她找来了远房的亲戚作为府里的总管,掌管一切开支用度。而为了表彰我在那夜的英勇,还给我安排了二总管的副职,其实也是为了显示她没有忘记我这个为将军府的安全出过力的废人。
我照常每天到府里来,但常常没有事做,只好到处的溜达。所以,府里常能看见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到处乱走,从来也没人知道他那样急匆匆地走着是要去干嘛,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嘛。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我因为那张纸的事一直对三奶奶敬而远之,可她的死偏偏与我又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