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一个在世人眼中如同落后的代名词一样的地方。
然而,这是一个不得不让人面对的事实。
西南中部,山脉绵延,大江纵横的地方里,有着一个似乎是与世隔绝的村子,这是一个只有一两百人生活的村子。
有着八九十年代风格的建筑明显的矗立在绵延无尽的山脉中,那是深灰色的墙砖砌成的房子。村子里,各条小道纵横,宽不过只能一人穿过。
三三两两的房子充斥着属于自己的历史与骄傲感。
这是一个阳光和煦的日子,一个男人蹲在这座村子后面的山顶上的一颗树下,嘴里叼着一根西南农村常见的狗尾巴草,斜眯着眼看着山脚下的河流以及对面山上的风景。
“安稳日子还能有多久?。”男人站了起来,将嘴中的狗尾巴草从嘴里拿出来,看着苍穹之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只飞禽,略微有些情绪波动,带着几分不肯定的语气说道。
然后转身便是离开。
转身离去的男人,是这个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虽然是一个没有念完大学的大学生,但再怎样也是一个大学生。
身高也就一米七八,身材有些削瘦,仿若风一吹就能倒那种。
拉碴的胡子,沧桑的面容,有着大多数农村人的基本特征,与村子里的人一般无异。
“小甲,下来吃饭。”一道略微有些粗狂的声音响彻整个村子,只是这种在城市里让人诧异的喊叫在这个村子里却是极为正常。
邻里之间的感情远远不是城市高楼大厦相对居住十数年而不知名可比的。
“好嘞,马上就到了。”被叫做孚甲的男人听见之后,扬声应到,随后提步而奔,在崎岖的地形里倒也是如履平地一般。
不到两分钟便是从山顶下来。
而刚刚那道粗狂声音的主人,看见从外面走进屋来的男人时,面上不带表情,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这一切,自然的不能再自然。
说是屋子,其实就是三间平房,不过倒也不寒酸,只是那种灰色的墙砖却显露出这家屋子的主人家并不是那么的富裕,一个做饭的屋子,一间堂屋,一间睡觉的。
“小甲,回来了这么些日子,你看你有啥想跟我说的?”桌子上,放着三个菜,一个汤,还有两副碗筷,在桌子左边拿着碗筷到嘴边的男人听见这话,不易察觉的停顿了一下。
然后又开始像狗刨饭一般吃,似乎是很饿。
这是一顿沉默的午饭,不过坐在上位的人不时的跟孚甲夹菜。
过了一会,被叫做孚甲的男人放下了碗筷,用手擦了擦嘴,看着上首那道身影,轻轻的开口道:“三年前我回来的时候就决定的事,到现在也该去做了。”
而上首之人听见之后,咧嘴一笑,脸上充满了喜悦,还夹杂着几分欣慰。
他们两人,一个叫做孙伏伽,一个叫做孙满堂。是兄弟,亲兄弟,同一个爹同一个妈那种兄弟。
孙满堂,是哥哥。
孙伏伽看着哥哥,再次的沉默了,却是不再说话。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既然你曾经被生活那个婊子蹂躏了,那么你总得去把场子找回来。”孙满堂用筷子夹起了一块肥肉,哧溜一下进了嘴里。
不紧不慢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后,这个被村子里的人称为孙猴儿的孙伏伽下了桌子,起身蹲在了自家的门前,脸上表情很是平静,只是那眸子里却似乎是潜藏着一股巨大的怨气。
桌子上的孙满堂这时也是正好吃完了饭,看着门口的那道身影,思绪翻飞。
“哥,我懂你是在担心我,三年前我回到这个村子的时候那种失魂落魄让你吃饭都吃不香。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你依然在担心,怕我自暴自弃。”孙伏伽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这并不宽敞的屋子里,话语中带着些许情绪。
孙满堂瞅着眼前的这个弟弟,今年已是二十二岁的年纪了,当年村子里风光无限的大学生,如今却是这般邋遢,只是他一如既往的包容着他。
“小甲,当年你回来的时候那副摸样,任谁看了都害怕。”
孙伏伽听后,头低了下去。
小甲,孙伏伽。正是那位大唐第一状元。三甲第一孙伏伽。孙满堂从小就这么喊他。
那一年春,四月。正在上学的孙孚甲得知家里那位老人去世,母亲走失的消息后,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夜之间便是变得沉默寡言。死气沉沉。
坐在回家的火车上,整整一夜不吃不喝不眠,然后连续赶了四个小时的山路,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跪下了。
看着屋子里摆着的棺材,他咬着牙齿不说话,通红的眼睛仿若发疯的牛一般,让人害怕。
然后一言不发的跟着孙满堂将那位在棺材里躺着的老爷子抬上后面的山,葬了下去。此后便是倒下,睡了整整两天才醒。
“其实你比谁都清楚,我哥两能活到现在,那个老人付出了多少,我为他守孝三年算不得什么,你担心我颓废了,放弃了。也很正常。”孙孚甲话语中夹杂着些许苦涩。
“算算日子,还有七天就三年了,我不管你是不是还要在家,我都会出去,去找老爷子生前给我说的那位,寻某个什么兵当之类。”孙满堂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板,似乎是看着自己的弟弟,不太关心一般。
只是那位孙猴子却是知道,自己的哥是有多疼自己,从小到大是怎样照顾他,其实这个身高一米八五的汉子不过也比他大三岁而已。
他相信,就算是自己就这样浑浑噩噩下去,自己这位哥也会养他一辈子,就凭他的双手。
“三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是人生又有多少个三年?我死去的爹,死去的老爷子已是埋骨后山,疯癫的娘也不见了,只剩下咱哥两,你说我有啥选择?。”孙孚甲往日不多说,今日却是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一改往日常态。
而这时,孙满堂却在灶台上洗碗,这么个大个子做起这些事来太自然,没有丝毫忸捏之意。
只是任谁都不敢小觑这个汉子,能够与华南虎赤膊相争的男人,再怎样不济,也不是凡夫俗子能够相比的。况且他还驯养了一只金鹫,堪堪一说,谁敢小觑?
孙伏伽看着在屋子里忙碌的孙满堂,突然间的沉默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没有声音了,过了一会孙伏伽笑着说了一句话:“等日子满了我就出去打工吧。”
然后他便是起身,一摇一摆的向着山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