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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夏虫语冰

只有坐过的人才知道,大红花轿原来那么不舒服。

方家的棕漆大门上贴着两个大红喜字剪纸,鞭炮声和唢呐声渐渐近了,两旁的众人眺望着、仰视着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红色喜服,面如冠玉,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个新郎都要英俊,可是眼前的这一幕不过是迎迎娶娶中的一场,它不是最隆重的,不是最轰动的,它很平凡,和江南水乡一般富贵人家的嫁娶一样普通。

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看到了吗?这位就是京城里来的袁家二郎,至今未娶,等的就是方家这位大小姐及笄成人。”

其中一个头戴毡帽的青年,背着一只长长的牛皮囊,仰起头,一言不发地观望。

袁二郎觉察到什么,回头一看,只看到大同小异的表情。

迎亲的队伍停在了方家门口,可是过了好半天门才打开,这是镇上的习俗,女儿在娘家有多宝贝,新郎就要接受多少刁难,如此嫁过去的女儿才会被婆家的人所珍惜。

打开门缝里,透出一颗小脑袋,有些人可能会觉得这个方家二小姐有些眼熟。

“姐夫,你怎么又来了?”

“你说什么?”

早在袁二郎之前就来过一拨迎亲队,方青鸢已经被接走了。

这是谁干的,大家心知肚明。

“姐夫,那只猴子去哪儿了?”

“谁?”袁二郎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候方玉啊?”方青箩左顾右盼,“这个臭猴子,平时跑得殷勤,这个时候不见人了。”

话音刚落,大门又被敲开了。

长宁公主好大的排场,昂首阔步地走进来。

“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袁二郎微笑如初,不紧不慢地问道。

“本宫自然是来讨喜酒喝的。”长宁笑嘻嘻地说。

“那就请公主上座吧。”他叹了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

长宁看了他一眼:“本宫要见见新娘子。”

方老爷使了个脸色,这个时候喜婆上前解释道:“乡中有俗,新娘子上花轿前不能掀开红盖头。”

“本宫乃一国公主,本宫说见就要见。”长宁气冲冲地迈向里面,却突然被一双手拦住去路。

“你好大的胆子。”长宁皱眉,瞪向那个那双手的主人,“又是你?”

“我胆子再大,在公主面前也自愧不如。”方青箩怒目相向,“我姐姐刚失踪,你就找上门来,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你堂堂一国公主竟然做出这种绑人的下三滥事,真不害臊。”

“大胆。”

方青箩才不管,偏偏火上浇油:“公主如果恼羞成怒,小小女子实在惶恐,想来心胸宽广如殿下定然不屑以权压人,所以还望您大人大量,手下留情。”

袁二郎皱眉,立即挡在她面前,替她挨下那一拳,然后微微侧过脸,低声道:“别胡闹,让你姐知道了,又要她担心。”说完指挥人将方青箩拉了下去。

“公主,青箩不懂事,我替她道歉,请您移驾前厅稍坐片刻,微臣会携拙荆前来拜会殿下。”

长宁微笑:“既然你这么说了,本宫当然会给你这个面子,不过待会儿你要是带不出人来,又该怎么办?”

“公主殿下……您何必咄咄逼人?”袁二郎皱眉。

“你应当了解我。”她的音色一滞,无懈可击的骄傲中崩一个裂口,那一丝颤巍哽咽骗不了自己,“作为女子,这一生的幸福,唯有靠自己争取。”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脸上的脆弱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铿锵的质问:“袁破军,你为何不敢喜欢我?”

袁二郎一惊,眼中划过一丝慌乱:“公主,您又跟微臣开玩笑了。”

“知道是玩笑,你怕什么?”她上前一步,巧笑倩兮,眼波如丝,透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娇娆。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他觉得不合适,后退两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长宁负手在后,傲然道:“如果新娘子没出来,你便要即刻同本宫回京,并且上请赐婚,这是本宫做的最大让步。”

“公主。”

这次轮到长宁慌乱了,因为耳郭上吹过一阵陌生的热气,他从未离她这么近,几乎贴到她脸颊。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到了心里。

“也许您不知道,从昨天起,微臣就派候方玉一直监视着方府,所以您的随身侍卫假扮轿夫来接人时,他不小心看到了,也不小心跟了上去,还请公主您不要介意。”

长宁咬牙,再看向他时,眼中闪着愤怒和泪光:“袁破军,本宫给你这个台阶是本宫喜欢你,你还想怎么样?”

袁二郎摇摇头,笑而不语,夏虫不可语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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