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的前一天,我再次来到电视台,随同我的,是吴老师和莉娅,还有赵枫。
我在后台后场,化妆师已经为我做好了造型,服装也早已换上,接下来,就只等着上场了。
我端着桌上的水杯,想要喝些水来解这身上的闷热,吴老师一把夺过水杯,“你涂了口红,就不能喝水了。”我暗暗叫苦,心中便又对这讨厌的妆容生出了几分厌恶之情。本就覆在脸上十分难受了,还要限制喝水。
刚刚得了空的化妆师在一旁笑道:“能喝水的,只是喝水的动作不要太大就好。”
赵枫连忙递来水杯,“快喝,快喝。”吴老师的动作却更快,大有拼死也不让我喝水的气概,我暗暗叹气,算了,无所谓的小事罢了。
轮到我上场了,我站在幕布后,正在脑海里回想曲谱,赵枫忽然一拍我的肩,“看!那个就是张继松。”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了那站在对面的幕布后的男孩儿,我不禁笑出声来,本就觉得我的衣服和头饰很变态了,没想到他的更甚。
我的衣服是满族的旗装,浅浅的翠绿色如水墨般的底色,上面绣着天蓝色的青花纹,衣服很漂亮,只是我穿着后总觉得不对劲,即使很多人都称赞其漂亮,但我也总觉得不妥,头上戴着假发,如古代女子般的半梳起,半披肩,虽然看起来很自然,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却是说不出的古怪,许是不习惯罢。
而那个名曰张继松的男孩儿,身着一件白色束腰长袍,花纹大抵很淡,看不清楚的,头饰最为引人注目,上面顶着一个高高的发髻,下面便是一些披散开的长发,虽说这样的古代装扮在电视上见到的多了,在现实中第一次见到真人版,还是不免觉得可笑,开始同情起他的一头“长发”来。
走上台后,我这才瞥见他的白袍上绣的也是淡蓝色的青花瓷纹。
配乐响起,我便立即进入状态,沉入旋律中。一曲终了,谢幕,我便按照事先规定的方向下台,仍是我从这边下台,他从那边下台。
我急匆匆地跑向换衣间,想要尽快摆脱这恼人的装束。“徐小姐,徐小姐!”我一惊,反应有些迟钝,还未回头,声音便悠悠地飘出,“你叫我?”“是的。”
我这才回过头,是张继松。
“抱歉,你能换种叫法吗?我很不习惯。”我呐呐地说道,他却爽朗地笑了,“没问题,我只是怕叫得唐突了。”
我讪讪地笑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问了导演。茳蓠,我这样叫,不过分吧?刚刚在台下我听见一个女孩儿就是这么叫的。”我回答着“当然不会,”一边心中冷冷地想着这家伙也太自来熟了。
“我们可否借一步说话?”张继松十分礼貌地问。
我微微点头,便跟着他七拐八拐地来到一件类似会客厅的房间。
“你对这里很熟?”我十分疑惑。“我参加了电视台艺术团,这里我常来。”他仍是笑着。
“你找我有什么事便说吧。”我不想耽误时间,只想早些换下这衣服来换得一丝凉爽。
他却默不作声,微微地低下头,只是嘴角扔挂着笑,又好像似笑非笑的样子。
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毫不客气地离开了会客厅,令我稍稍惊讶的是,他竟也未拦我,也并未道清来由,我便依着性子跑去更衣室,又去洗手间仔细地将脸上的胭脂俗粉洗去,这才松松爽爽地去找莉娅会合。
“话说你刚才在台上真是美翻了,虽说那衣服有点麻烦,但真的是太漂亮了,和另一个小孩的衣服也很搭,舞台效果简直堪称完美!”莉娅十分激动且毫不吝啬赞美之言。
我轻笑,“你口中那个‘小孩’似乎比你的年纪要大些,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和赵枫一个年级。你称他为小孩,那你是什么?”我挑起一只眉毛,打趣般的调侃她。莉娅吃了亏,索性不理我。
“徐小姐,请留步。”又是张继松,他拦在我面前。此刻他已经卸了妆,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皮肤偏黑,难怪他穿着白袍会看起来十分不顺眼。
“请问能赏光同在下喝杯茶吗?”他总是笑着,如同三月阳光般亲和有力,“他是谁呀?”莉娅并未认出他,在我耳边低声问,“他想请我们喝茶,你来做决定。”我同样在她耳边回了一句。
莉娅这家伙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占便宜的机会,十分愉快的答应了。
张继松走在前面两米远的距离引路,我和莉娅便在他身后跟随。
不由得,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眼中也溢满了我未所察觉的笑意,口中轻轻地念出八个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你说什么?”莉娅猛得转过头来。
我的笑意渐浓,毫不掩饰地说:“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大仙的话不是我们凡人所能理解的呀。莉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小丫头,你回去看看《幽窗小记》就理解了。”我暗自好笑,这样好的意境又被她的“大仙与凡人论”所搅了局。
“你刚刚叫我什么?我分明是你的师姐!”“你既是我师姐,为何琴技不高我一筹,反而略逊于我一筹呢?”我有意要气得莉娅说不出话,也好在她自知理亏,正应了我的意。
电视台的附近果真有一家茶馆,生意很冷清,服务生见了我们半是惊讶半是惊喜,张继松请我选定坐处,问了我的喜好后便去吩咐服务生。
我和张继松聊了很久,莉娅完全插不上话,我十分高兴的是,他主动提起他最喜欢听古筝版的《冰菊物语》,他自己也曾用竹笛吹过一段,我也是十分喜欢《冰菊物语》的,听他这么说,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得意与兴奋。而后,他便又说道,“不知能否同你合奏一曲?”我自是愿意的,便答应他下周末在学校琴房见。
他便又问:“你愿意参加电视台的艺术团吗?”我思度几分后,便拒绝了,参加了艺术团,和吴老师练琴的时间就少了,毕竟有时间上的感情在,终是舍不得的。
回到公寓后,我仍意犹未尽,还在回味与他的谈话,忽然,我十分没头脑地问了一句,“莉娅,你喜欢赵枫是什么感觉?”莉娅脸一红,却又忽然兴奋起来,“茳蓠,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快说快说!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张继松?哈哈哈哈,被我猜中了吧,你们两个呀,一个仙风道骨,一个玉树临风,同为两位大仙还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呀!,不对,坏了坏了,那我今天岂不是当了一下午的电灯泡?哎呀,罪孽呀!我可是要遭天谴哟..”
莉娅自顾自地喋喋不休,我便直接无视她,径自走开了。
这些天的午休时间我总是和张继松在一起,讨论着各自对经典诗词的见解,他的观点总是风雅而不食新颖,仿佛是正顺应着古人的抒情,却又好像是自己不同的观点,如此别致的见解我从未接触过,这便更使得我心中对他的欣赏敬重加深了。
难道,这便是世人所谓喜欢?
我心下里默默地想着,辗转反侧,也理不出个头绪,便更加难以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