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玄脸色不大好看,手边流了一摊黑血,是刚刚逼出来的。他为了救肉体凡胎的叶铃兰,动手接剑,被剑刃划了一个口子。这个刘三包用的毒很猛,立即发作,一般妖怪也吃不住,就是俟玄也得排一会毒。
叶铃兰不敢打扰俟玄,一直在旁边担忧的看着。看着看着突然觉得鼻子发酸,眼睛发涩,抬起手揉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哭了。
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俟玄之前一直不肯告诉她,她早已经不再是人类了。从年幼时无知闯入祠堂,摔进荷花池里面淹死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人了。
那时候索鸣笛正好在找宿主,而她又恰好掉进了水塘里,所以才变成了这幅样子。可是她也不算是人了。
眼泪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在寂静中听得很清晰。叶铃兰已经很努力的抑制了,可是太难受了,实在忍不住。
俟玄这时候淡淡的开口了:“怎么哭了?”
“我……”叶铃兰一开口就被呛得鼻子发酸,“我……”
俟玄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
“你,你的伤没事了吗?”
俟玄笑笑:“没事了,倒是你,没受伤吧。”
叶铃兰沉默了一会,说:“我没事。”
俟玄好像没有发现她的异常,拉起她向洞外走去。
“这里面太臭了,我们尽快出去吧!”
“……俟玄。”
“嗯?”
“我是人外。”
“……你知道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俟玄叹了一口气,没有停顿的往前走。
“本来不准备这个时候告诉你,但是既然你知道了,我就说好了。你现在的本灵是索鸣笛,或者说你就是索鸣笛本身。那个笛子只是你能力的外在反映而已。”
“……”
“真正的索鸣笛重生,其实是你的重生,所以你自身就具有索鸣笛的力量,你确实不再属于人类领域了。”
叶铃兰听得很混乱,但是最后一句她听懂了。虽然自己早就猜到了,但是在听到俟玄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愣神好半晌。
不是人类?那她是什么?
不是人类,她……她是怪物吗?
不再为人。虽然叶铃兰觉得做人很难混,但是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放弃人身。鼻子一酸,眼泪又呛上来了。叶铃兰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丢掉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她呆呆的看着俟玄的背影,问:
“那……我是……什么?”
“是妖怪还是怪物?”
“你不是妖怪,也不是怪物,你是叶铃兰。”
叶铃兰呆住了,眼泪住不住掉下来:“可是我……我……”
俟玄拉着她,走出了洞口。眼前突然有光,叶铃兰不由得眯起眼睛。天空还是灰白的,雨还是点点滴滴。
“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你绝对不是那种东西,你自己不也知道吗?你只要是你自己,这就够了。”
叶铃兰深深吸了一口空气,双眼通红的朝俟玄微笑:“俟玄,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俟玄看着她,微微皱了一下眉,道:“我们先回秋平川,那里的结界安全,邪气无法入侵。”
叶铃兰点点头。两个人一言不发的回到了秋平川镇上,叶铃兰打了声招呼就沿着街道走了。俟玄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忽然觉得很眼熟。
也对,两个人是嫡传的血脉关系,有些地方难免会像,例如,倔强。
叶铃兰一个人顺着街道往下走,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感觉好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她想,反正这里是人类的城市,人类的尘世,不是她的。她到底属于哪里呢?
不是人……这话听起来就像在骂人。不过也只是在骂人类罢了。
我只要……是我自己,真的够了吗?
难道不应该一脸嫌弃的离开她吗?为什么……
叶铃兰踩着青石板的路往下走,天空阴沉,虽然不下雨了,但是也没有太阳,一如现在她的心情。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忽然就想起一个词:真失败。
为什么呢?如果这真的是命中注定,为什么她要经历这些东西呢?
叶铃兰不排斥相信命运,但是上天给了她两种命运,一种是作为人类,另一种是作为人外。然而她哪一种都没有做好。
人类的时候默默无为,比草芥还微不足道。作为人外的时候却是被天界排斥的一员。
无论怎样都不得志,真是失败。
真是,连自己的本分都做不好的人,还能做成什么事?也难怪自己这么的微乎其微,都是咎由自取。
叶铃兰在古老的街道屋檐下停住了,低头看着那只白尾的小动物,有些惊讶:“你不是腓腓……”
腓腓歪着头看她,两颗墨黑的眼睛分外灵动。叶铃兰居然可以理解它的意思。
“是吗?是担心我?”
叶铃兰看了看,由于天气不好,很多房屋都是关着门的,街道上也没有一个行人。叶铃兰就在沿街的石阶上坐下来,腓腓跳到她身边,深吸了一口气。
它是在干什么?叶铃兰完全搞不懂。
忽然,腓腓张开嘴开始唱了起来。它的声音清越空灵,在湿雨打湿的街道上委婉动听,飘忽不定。曲调婉转悠扬,很难说出那是一种怎样的音色,没有一种乐器和它相像,然而听了却能让人感到似曾相识,好像自己的心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发出过这样的肺腑之声。
叶铃兰听呆了。都说腓腓忘忧,原来竟是这样,利用音乐去感染人的情绪吗?
歌声穿云破雾,高亢清脆,悦耳动听,叶铃兰的心情也不由得变好。
她一抬头,看见屋檐下的门板旁边放着一堆废弃的丝竹管弦乐器,这里好像是个乐器行。她在里面拿出一支可以吹的横笛,也应和着腓腓的声音吹响。
一时间街道上乐声传响,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