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一股来自远方的呼唤唤醒。
睁开眼,看到的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除了她以外空无一物。
感觉脸上有点痒,她用手一檫,满手都是泪水。
一身灰袍,这个世界只剩下一身灰袍。
我在哪?
我是谁?
时间,永前。
空间,不灭。
白茫茫的世界,只有她一人存在,入眼只有虚无。
她似乎存在太久,以至于她已经遗忘了太多东西。关于她的记忆中只剩下“黑之贤者”这个称号,但她连这个称号的意义都已经遗忘了。
孤独的徘徊,永恒的寂寞。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为什么我会独自一人?
为什么我会失去记忆?
为什么我会一身灰衣?
她的脑中剩下的只有对语言的应用以及一些最基本的常识,那些与自己有关的事物,她都忘得一干二净。
白色的空间开始泛起涟漪,她惊讶地看着脚下,一个灰色的漩涡开始汇聚,以她为中心,开始占领这个世界。
这是?
欺诈空间!
她的心里浮现这个词汇,但她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回神,一股灰色漩涡在她脚底出现,她楞楞地盯着脚下那股漩涡,不一会儿,灰色漩涡开始扩散,她的头脑一片眩晕。
当灰色占据所有的白色,世界开始支离破碎,新的颜色开始掺杂,就像顽童打翻了画家的油彩,混在被撕烂的油布上。
当世界重归稳定之时,她的眼前是一番新的风景。
身处在一片森林中,或灰白,或棕黄的树干遮挡了她视野的极限。
她摘下兜帽,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刺着她的双眼,她不自在地伸出双手,想要挡住阳光,耳畔是清脆的鸟鸣声,她甚至能清楚地分析它们鸣叫的节奏和频率。
这里是新的世界,是她灵魂深处最熟悉的那个世界。
我属于这里?
我该去哪?
她茫然四顾。
她并不知道她是谁,她失去太多记忆,她也不清楚她是否能在这个世界立足。
或许这个世界上有曾经认识我的人?
那我该怎么找到他们呢?
她一步一步走着,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头脑一片空洞。
她想知道她到底是谁,否则她连活着的意义都会失去。
焦虑不安,但她又不知道为何而焦虑。
她清楚地计算着时间,在二个月零八天后,走出了这片森林。
她进入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座城镇。
小石城,城如其名,所有的房屋建筑都是由石头堆砌而成,就连街边的路牌也不例外。
小石城剩产各种普通矿石和盔甲,还是方圆百里唯一一个拥有魔导学院的城镇。
今天的小石城仍然充满着朝气,以最好的姿态迎接每一个外来者和回家的人
从正门进城有两个通道,其中有一条排着长长的队伍,在护卫询问登记过后依次进入小石城,而另外一条无人问津。
她想直接从另外一个人无人问津的通道进入小石城。
“外来人,这个是魔法师的专用通道,平民想要进入小石城需要登记,请好好排队。如果想要申请领主下发的援助,请不要用这种方法引起注意,入城后去领主府登记后就可以领取。”
一个全副武装的高大护卫拦住了她进入城镇的道路,并指了指一旁的排成长龙的队伍。
因为在森林中穿行了两个月,她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污泥染黑,被护卫认成了从其它地方逃来的难民。
她疑惑地看着护卫。
“魔法师?”
护卫点点头。
“魔法师是什么东西?”
护卫无语,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
“抱歉,我没有义务回答你每一个问题,如果你是魔法师请尽快出示魔导学院下发的徽章,如果你不是魔法师请乖乖排队进城。”
魔法……她皱皱眉。
举起右手,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尽管她失去了记忆,但那些存在于她内心深处最深刻的习惯仍然无法磨灭。
魔力通过右手臂的脉络涌入她的身体,一个魔术回路快速在她脑海中构成。
接着,一句咒言脱口而出。
“伊阿里亚托,巴鲁卡。”
高阶·浮空术
她的脚离开了地面,整个人悬浮在离地面两米高的地方,原本只能仰视护卫的她俯视着护卫。
“我算是魔法师吗?”
那名护卫看呆了眼,所有排队的人以及所有的护卫都看呆了眼。
“神秘系高阶魔法!”有人惊呼出声。
熟练掌握着浮空术,她渐渐下沉,双脚重新踩在地面上。
护卫的脚开始发抖,他害怕他刚才所说的话惹恼了眼前的魔法师。
“高阶魔法师大人,请饶恕小人鼠目寸光,您已经证明了您是魔法师,请事先通报您的名号,小石城欢迎每一个魔法师自由出入。”
护卫颤抖着身体敬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话语中也用上了敬语。
她思索了一会儿。
“我叫露露。”
说完这句话,她慢步走进了小石城。
“请您走好,露露大人。”
刚进小石城,耳边就响起了各色商贩的吆喝声,他们的货摊上大都摆放着小石城的特产。
人流川流不息但又不显拥挤,每当有客人到来时商贩脸上都挂着笑容,过往的人见到熟人时都在亲切地打着招呼,可以见得小石城的统治者是一名值得称道的人。
她的身体罩在灰袍中,毫无目的地随波逐流,任由人群带着她走向未知的终点。
或许以前的我经常这样做呢。
因为是附近最大的城镇,小石城很繁华,别具特色的各色新奇物品令她目不暇接。
“哟,这位神秘的小姐,要来看看我们店里最新的流行款式吗?我们的样式包您满意。”服装商人站在店门口,看到她破烂不堪的衣着,想要招呼她进服装店。
她礼貌地笑了笑,摇摇头。
“这位妹妹,走了这么久,何不坐下来喝杯可可。”酒吧侍女也不嫌弃她的一身破烂,欠了欠身。
她摇摇头,随着人群继续走着。
“我想向你推荐一些新奇的玩意儿,都是我周游世界收集到的饰品,如果佩戴在身上,不仅会升华你的美貌,还有一些神奇的小功效。”旅游商人身着奇装异服,对她神秘地笑了一下。
她摇头拒绝,自顾自地走着。
当人流变少时,太阳已经快到了它一天的尾声。
她坐在一个石桥上,看着水波映照着红色的夕阳,几只不知名的禽类在水中嬉戏,水花溅起的涟漪打破了水面的宁静,涟漪划过夕阳,金黄火红的光辉化为了烟火,旱花一现。
对比白色的世界,现在的世界中闭上眼可以感受微风拂过,阳光温暖着肌肤,睁开眼时又可以见识着五彩斑斓,眼花缭乱的不同事物。
这样才叫做活着啊。
石桥之上,夕阳之下。她回想起了那个白色的世界,为现在能见识到如此的风景而庆幸不已。
“每个人都应该珍惜真实的世界。”
一股惆怅弥漫她的心头,孤独和寂寞仍未消散。
我究竟算不算这个世界的人?她这样质问自己。
白色世界已经腐蚀了她的灵魂,即使她已经遗忘了在那个世界呆过多久,但在那个世界度过漫长的岁月使得她永远记住了习惯孤独与寂寞。
哈?我为何会这样?尽情享受当下才是我现在该做的不是么?
不知不觉,两行清泪挂在了她的脸上。
可是我过去失去的时间谁来弥补?我失去的记忆又有谁来帮我找回?
“唉,魔导学院的入学考试又不合格,我要猴年马月才能学到魔法啊。”
身旁传来叹息抱怨的声音。
她回过头,看到一个黑发深蓝衣服的少年,少年趴在桥栏上,耸拉着头,一副颓废不堪的样子。
“魔导学院?”
她疑惑了一声,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少年听到“魔导学院”四个字,有点兴趣地侧目盯了一下她,看到她满是污垢的脸和灰袍,心里不禁泛起同情之意。
“你知道小石城的魔导学院?你也是魔法师学徒考核不及格的菜鸟?”
她摇摇头
“那你是不是来自附近被血腥怪物袭击的村庄,来小石城避难??”
她摇摇头。
“那……你是不是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
她摇摇头。
“……”
少年沉默了,两个人都沉默了。
“我叫拜鲁,今年魔法学徒考核的……差生。”
她皱皱眉,问道。
“魔法学徒的考核很难吗?”
拜鲁低下头,她看到拜鲁脸上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拜鲁又叹了口气。
“对于有天赋的人来说也不是很难,但对于我这种笨蛋菜鸟难如登天,魔法学徒考核不仅要掌握相当的魔法基础知识,还要学会三个低阶魔法,每次施放魔法只有三次机会,而我只有试十多次才能施放成功最简单的‘魔力冲击’。”
她的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魔法不应该是很简单么?拜鲁为什么要施放十多次才能完成一个魔法?莫非我失忆之前是一名很厉害的魔法师?
“小石城是五十万居民的大城,小石城的魔导学院中魔法师和魔法学徒加起来才七百五十二名,能成为七百多名的其中一位我也不是很自信,但是我相信只要不气馁,明年我还是有机会。”
拜鲁抬起头。
她开始轻轻地低语。
“魔法……魔力冲击……”
“伊哈利,颂”
拜鲁清晰地听到了后面一句话,正是他练习了无数遍的魔力冲击的咒言。
“嗯?你知道魔力冲击的咒言?”
她没有回答拜鲁的话,抬起右手,对着湖面,魔力在她手心汇聚压缩,一股可怕的寒意席卷拜鲁的心头。
“伊哈利,颂”她轻轻地念出一句咒言。
魔力势如破竹般向湖面冲去,吓飞了正在湖面嬉戏的禽类。
湖面炸起一股五米高的水柱,桥上仿佛地震一般开始震动。
拜鲁被吓坏了,待在原地全身开始颤抖。
当拜鲁回过神时,她已经失去了踪迹。
真是可怕的人,原本还以为她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女孩,看到她落魄的样子还想要帮助她,没想到她居然是一名魔法师,而且深不可测,连最基础的魔力冲击都有这么强大的威力,还好我对她没有什么恶意,拜鲁心想。
算了算了,想那么多干嘛,反正我永远也不会与那种大人物有什么交集,我只要学会一些基础魔法,拥有旅行世界的资本就可以了,到时候我就可以成为一名旅行商人,环游世界!
还有明年最后一次考核,我一定要努力练习,成为一名魔法学徒。
拜鲁两眼放光,重新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他一边想着以后成为旅行商人要做的事,一边走向城外血石森林。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我不能浪费!
进入阴森的血石森林,他熟练地找到他平时练习的地方,一块黄色的草地,四周都是说不出名字的奇怪树木,草地中央有一块凹凸不平的黑色巨石。
他稳稳站在与巨石相连的一个石台上,举起双手,用尽全身力气感悟沟通着四周散乱的魔力,一遍又一遍毫不厌烦地念着魔力外放,魔力冲击,魔力吐息三个魔法的咒言。
他一直练习到深夜才罢休。
在月光的照耀下,他哼着从吟游诗人那儿学来的异地乐曲,踏着落叶向小石城城墙一角走去。
他知道小石城城墙有一个狗洞可以进城,所以他毫不费力地省去了小石城护卫的审问。
夜晚的小石城街道不像白日一样繁华,阴森恐怖,寂静无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拜鲁天生就不怕这样的环境。
走进家所在的小巷道,拜鲁正要掏出门锁的钥匙。
哎?
一个灰袍的肮脏小女孩倚坐在他家的门口,呼吸匀称。
拜鲁很快就想到她是白天他所看到的魔法师,没想到她在他家的门口睡觉。
奇妙的感觉在他心头荡漾,他感到着不是普通的邂逅。
还有什么样的遭遇比这种事更加奇妙。
一个落魄到居无定所的魔法师?想想都觉得不可能,但是这正是拜鲁眼前发生的事。
拜鲁忘记了自己还有正握在他手中的钥匙。
这一刻仿佛已经过了千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