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昧打扰了,不过你恢复得不错嘛,听护士说你出去走走了,我们就在这儿等了会儿。”
中年的警察看了他两眼,一副小伙子可以的表情,面善地打了声招呼。
“谢谢叔叔关心了,我觉得可能也没什么大问题。”
赵云楷点头致礼,回笑道。
“既然赵同学没什么事,我想我们正好可以好好谈谈,哦,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受聘于谭子程的律师,这位是他的父亲。”
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站起来,文质彬彬地放下了公文包,伸出自己的手,修长白净,赵云楷跟他握了握手,看向了他旁边的另一个中年人。
“恩……那天见过。”
赵云楷面上浮现几分勉强的笑意。
谭立面色冷然,只是对他点了点头。
(……是这一招么……把我当作不经世事的学生打算用一通派头吓我一番,轻轻松松达到目的……不然连笑脸相迎都不会,你能混到这一步,谭立?……官威……哼哼,的确有点气势。)
赵云楷不动声色,在一旁的椅子坐下,身后跟进来的碧落倒是让律师和谭立都忍不住侧目几眼。
“咳咳……谈正事吧,经过跟警察同志们的协商,我们也调取了赵同学你的伤情鉴定,同时问询了你的主治医生……当然现在的医药费是我们垫付的,这也是当然的,但是各种情况都表明,赵同学你没有什么大碍呢……”
(……咋咋呼呼……从哪里得知的我父母不在陪护的消息,才打算这样应对势弱的学生么?……社会人的身份呢……否则你还能冷着脸坐在那里,不被我妈一爪子糊你熊脸……)
赵云楷点了点头,眼睛的余光一直观察着冷面的谭立。
“是这样的……这个情况,我们打算和平协商……我知道赵同学你心中肯定很愤怒,但是大家同学之间,有什么说不通的恩恩怨怨呢?你们还小,都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把事情闹大了,学校也不愿意看到,相信你的父母也不愿意的……”
赵云楷知道,这个时候,一旦自己再点头,那么就已经完全丧失进步空间了,虽然底牌已经在手里,最终的目的跟今天没多大关系……但是,演戏还是要做足一点。
“……那他捅了我……就这么算了?”
他的脸色显得有些犹豫有些挣扎,还带着些忿忿不甘心的样子。
谭立闻言,眼睛蓦地瞪大,冷语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火候刚刚好,既没有要激怒少年人的自尊心,也带有足够的威严,让人心慑。
律师愣了愣,这个时候中年警察插话了:“小同学,你们都还是学生,学生嘛,都有很多不懂事的时候,你们平时学的什么?包容,谅解,人与人要是一直记着仇恨,那怎么能行呢,我们警察再多一倍,也是管不下来的。”
中年的律师这才松了松自己的领带,使自己不那么严谨:“你看……小同学,你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伤害,虽然谭同学确实不理智,但他也被拘留了这么多天了,应有的教训和悔悟,我相信谭同学肯定有了,我们一定会督促他向你道歉的……”
(果然……警察在这个时候选择的都是和稀泥,他们心里想的不是帮助受害人,而是各打五十大板尽快把事情结束,维护成平常的和平样子……这个可以争取,但他们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的……说不准还收了什么好处……哼,倒真看得起我这穷学生呢……道歉,连赔偿都打算黑了么……若我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倒可能真就这么应了……)
赵云楷这个时候脸色又正了些,正好律师气势弱时,他厉声突入:“那他主观意愿是捅我,我没有什么事是我运气好,难道要感谢他手下留情?!……哼,道歉,谁知道是不是真心的!”
三人都愣了愣,谁也没想到历来气弱的他这个时候选择了雄起,律师的瞳眸抖了抖,语气陡然严肃了起来:“赵同学,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那你想怎么样呢?恕我直言,你的伤势通过鉴定恐怕只是轻伤,分级都不算,这样即便是带刀捅人,最多也就是需要承担民事责任,难道你还想让他坐牢不成?!再说他还未满十八岁,属于未成年人,有一定程度上的问责减轻,你要是真的选择走上法庭,恐怕只是白白损失诉讼费,小小年纪,心肠这么狠毒!”
(倒打一把……道德绑架双重标准玩得溜啊……演戏应该差不多了,这个时候示弱可能刚刚好……)
“那……那也不能道歉就算了!我受伤了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也算狠毒么,他都捅我了你才说他是不懂事!”
赵云楷有些势弱,但样子还是强梗起脖子道。
“哼……”
谭立终于坐不住了,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睥睨的眼神严肃地盯着他的瞳仁。
“……我听说,你的父亲,也是做建筑这一行的……”
赵云楷的瞳眸猛然一缩。
(……你果然该死……我没有做错,周铮,你要么来看看……我绝没有做错……)
“……小伙子,你不妨说说看,你——想要怎么解决这事儿?”
他在说到“你”这个字的时候,语音加重,猛然向前一步,紧紧盯着赵云楷的眼睛。
赵云楷懵然一缩,垂下头去,声音低微:“……至少……至少要赔我十万块!……医药费不算!……”
那律师见状要说话,却被谭立挥手阻断。
“十万块……哼,小同学,你的胃口当真不小啊……”
他当然知道,律师要阻止面前的年轻人,是想压一下价码,但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已经足够多……十万块而已。
“行……只要你放弃对我儿子的追究,这十万块,两天后就会到你手上……”
他说着,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大衣,率先向门走去,律师紧随其后,在关门的一刹,他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赵云楷一眼。
关门。
中年警察叹了口气,对他道:“小伙子,年纪轻轻,怎么这么贪啊……你怎么敢这样去要挟他,他都知道你爸……”
他没有再说下去,摇摇头也转身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面无表情的碧落。
赵云楷转身,走向窗户,看着楼下那几个离去上车的背影,目光冰冷决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