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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负担(1)

“唉,咱们又有重任在身了,生活可真是累呀!”第二天一起床,梅格便抱怨着。玩了一个星期,现在假期结束了,又要去经营本来就不喜欢的事,确实扫兴。

“要是天天都过圣诞节或是元旦,那就好玩了。”乔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地说道。

“其实能过上现在的日子就知足吧。要是能再参加些舞会什么的,乘坐着马车,有鲜花簇拥,每天只是读读书,而不必去劳动,那多舒服。有人就有这样的好命。我也渴望过奢侈的生活,有时我甚至嫉妒那些出身好的女孩。”梅格一边说着,一边比较着两条旧裙子,看哪一条相对好一些。

“既然我们没有那个运气,那还是不要抱怨了。担负起你的责任,学学妈妈的乐观精神。我看马奇婶婆天生就不喜欢我,老挑我的毛病。但我要学会忍耐和克制,这样就能忽略她,自然一切也就变得无所谓了。”

想到这里,乔的心情舒畅很多。但梅格却闷闷不乐,因为她要照顾四个被娇惯坏了的小孩,这副担子可太沉重了。所以她无心梳妆打扮,甚至连每天都要系的蓝领结也忽略了。

“我打扮得美丽些干什么去呢?整天都面对着几个小调皮,又有谁来关注?”她低声发着牢骚,用力关上了抽屉。

“我一辈子都出不去了,只是偶尔有一点乐趣,最后变得又老又丑,乖戾冷酷。只因为我没钱,所以不能像别的女孩子一样,随心所欲。”

说着,梅格走下楼去,她一面沉痛表情,一直到了吃早饭,还是闷闷不乐。大家也受她的情绪影响,沉闷着。贝思头疼,就斜靠在沙发上与猫咪玩耍,那一只大猫和三只小猫似乎给了她一些安慰;艾米心情烦躁,她为功课而苦恼,而橡皮又找不到了;乔很想大声吹口哨,好活跃一下气氛;马奇太太正埋头赶写一封信;汉娜因为对大家晚起不满,也不断抱怨。

“我还从没见过一个像咱们这样充满火药味的家庭!”乔终于怒不可遏。她碰翻了墨水瓶,又扯断了两根鞋带,最后坐在了自己的帽子上,一连串的倒霉事令她怒火中烧。

“数你的脾气最大了!”艾米不服气地反驳着。她滴下的泪水代替了橡皮,因为它们算的一塌糊涂。

“贝思,你如果不把你的猫赶到地下室去,我就把它们全都淹死!”梅格怒斥道。原来,一只小猫死死地伏在她后背上不动,她如何都挣脱不开。乔笑了,梅格责怪着,贝思在为她的猫求着情,而艾米则哭泣起来,因为她算不清十二乘以九等于多少了。“孩子们,别吵了!我必须赶早班邮车把这封信寄出去,可你们却老是吵吵嚷嚷,搞得我心烦意乱。”马奇太太嚷着,一边划掉刚写成的一句话,这句话她已经是第二次写了。

大家这才安静沉默下来。这时,汉娜进来了,她把一盘刚出锅的蒸饼放在桌子上,随即离开。这是家里的惯例,姑娘们都管它叫“手炉”,因为在寒冷的严冬手里捧着热乎乎的蒸饼,很舒服。所以即使忙得不亦乐乎,汉娜也不忘给孩子们做上两个。她知道孩子们要走很远,下午两点以后才能进家门,蒸饼便是她们充饥的午餐。

“贝思,抱着你的猫,你的头就会好了。妈妈,再见!我们今天早晨就像一群小调皮,不过,我们下午回来时,就会变成可爱的小天使了。梅格,我们走吧!”乔大步走出家门,她思考着,那些朝圣者是不是像她们这样启程的。

她们每天路过拐角处时,总要回过头来向家里看去,因为妈妈这时总会站在窗前微笑致意,向她们挥手着。这样,她们一天的精神抖擞,因为不管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只要回想一下妈妈的微笑,就会像吃了蜜一般,让她们心情舒畅,无比地温暖。

“假如妈妈向我们挥动着拳头,那也是我们罪有应得,因为我们是世界上最忘恩负义的小坏蛋了!”乔冒着寒风艰难地行进在雪路上,一边高声地忏悔着。

“别用这么难听的话来骂自己?”梅格说着。她用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像一个远离红尘的修女。“我就爱用精辟的词汇。”乔回答着。两手紧抓着帽子,避免被刮走。“随你便吧,我既不是坏蛋,也不是无赖,所以你也别人这么称呼我。”“你真是一个失意落寞者!你所以如此生气,不过是因为你没有过上奢侈生活。亲爱的孩子,开心点,等我发了大财,一定让你尽享马车、冰淇淋、高跟鞋、鲜花,还让红发男孩陪你跳舞。”

“乔,你真是无聊!”梅格不由被乔逗乐了,她长吁了一口气。

“多亏有我在!否则我们都板着脸,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怎么了得?谢天谢地,我总算找到了一点笑料,让我们振作神来。别再怨天尤人了,快快乐乐地回家,那才不让妈妈担心。”

说着,乔拍了拍姐姐的肩膀,表示鼓舞,然后便分道扬镳了。她们的怀里都揣着温暖的小蒸饼,回忆着开心的事,振奋着精神,行走在天寒地冻的雪地上,尽管艰难,尽管她们像所有热爱幸福的年轻人一样,却也会时常苦闷。

当马奇先生在竭力为帮助一位不幸朋友而破产时,他的两个大女儿请缨出去做工,这样她们至少可以减轻家里负担。考虑到早点培养她们的进取精神和自立能力也不错,于是父母同意了。姐妹俩带着美好的心愿开始赚钱,不管有多少困难,都能战胜。梅格做幼儿家庭教师,微薄的薪水对她来说却十分有用,使她感到宽裕。正像她自己所说的,她“喜欢奢华”,她讨厌贫穷。她发现忍受贫穷最辛苦,因为她还记得家境好时住漂亮的大房子、轻松闲适、无忧无虑的好时光。她努力克制自己虚荣心,知足常乐,但年轻女孩渴望美好事物、渴望结交朋友、渴望成功,以及过上幸福的生活是她们年轻女孩子与生俱来的。在金斯家,她看到各种她想要的东西,因为孩子们的几个姐姐刚开始参加社交。梅格常常看到盛大的舞会装和美丽的鲜花,听见她们谈吐高雅地议论着戏剧、音乐、滑雪赛等各种娱乐活动,看见她们花钱不眨眼睛,奢侈浪费,而那些钱对她来说是那么宝贵。可怜的梅格默默工作着,但一种不公平的感觉却令她有时对每个人都心怀敌意。她还小,还不明白自己很有潜力,因为祝福本身就是一种财富。

乔正好适合马奇婶婆的要求,她的腿瘸了,需要一个干事麻利的人伺候她。刚跛脚时这位无儿无女的老人曾提出要收养一个姑娘,但她后来很气愤,因为她的请求被马奇夫妇婉言谢绝了。有的朋友说,马奇夫妇丧失了这位阔太太遗嘱继承的机会,但马奇夫妇却豪言以对:“我们不能为了钱而丢掉亲生女儿。不管贫富,我们都是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为此事,老太太一直耿耿于怀。一次,马奇婶婆偶然在朋友家里看见了乔,乔的诙谐幽默和直率的性格很合老人心思,她便提出让乔来家里一同生活。这个工作并不太适合乔,但由于没找到更好的差事,她只好答应下来。令人惊奇的是,她跟这位性格乖戾的老太太居然相处的很融洽。虽然有时也有小矛盾。有一次,乔便气得跑回家去了,宣布自己再也不愿去了,但马奇婶婆总是很快便风平浪静,急急地派人请她回去,而她也总是狠不下心。说实在的,她心里也挺喜欢这位风风火火的老太太。也许,真正让乔迷恋的是一个装满了好书的大书房。

贝思因为过于腼腆而没上学。她一度也曾尝试过进学校,但她无法坚持,只好半途而废,改在家里由父亲授课。后来,父亲入了伍,母亲也在后方做劳军的工作,但贝思并没有因此而贪图玩乐,她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坚持自学。她很勤劳,经常帮汉娜做家务活,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序,让外出工作的人回家能感到温暖。她从不考虑什么回报,只要大家能爱她,她便知足了。她默默地度过着漫长的日子,勤奋地耕耘着,自得其乐。因为在她想像出来的小世界里,有无数至亲的挚友,而她生性就像个小蜜蜂一样地勤劳。她有六个玩具娃娃,每天早晨起床,她都要先给他们穿衣服,因为她毕竟还是个小女孩,有自己的心爱之物。她的小宝贝都是被遗弃的玩偶,都已肢体不全,它们是两个姐姐小时候玩剩下的,像这样破破烂烂的东西,艾米是看不上的。因此,贝思更加爱不释手。她专为这些先天不足的小宝贝开了一间小诊所,她认真地为这些玩具娃娃打针、吃药,帮它们穿衣、盖被,精心地照料它们。她温柔体贴,而是亲切地吻着它们,就连那个最丑陋的娃娃,都同样享受些待遇。乔原来有一个已残缺了的玩偶,长时间风吹日晒使它肢体不全,破破烂烂,被可怜地遗弃在一个旧袋子里,善良的贝思把它放在自己的护翼之下,放进了自己的诊所里疗养。她为这个可怜的孤儿做了一顶漂亮的小帽子,又给它盖上毯子,遮掩好它残缺的四肢,给予它最好的照顾。大家见到贝思无微不至地照顾玩具娃娃,微微一笑后,也被她的真情和爱心深深地感动。她不仅常给它们送些鲜花,为它讲故事,还用大衣包着带它出去散步,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她含情默默地为它唱摇篮曲,临睡前总要在它的脏脸蛋上吻一下,并深情地向它祝福:“可怜的孩子,祝你们晚安!”

然而贝思和姐妹们一样也会郁闷,她不是仙女,只是人间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如同乔常说的那样,她还经常“哭上一阵子”呢!贝思热爱音乐,但她无法去上音乐课,家里也没有一架像样的钢琴。她耐心地在家里那架陈旧的杂音乱响的钢琴上不停地练着,十分艰苦。也许有人会说,马奇婶婆那么有钱,又有血缘关系,似乎应该向她伸出援助之手。但事实不尽人意,也没人看见她弹着跑了调的黄色的琴键,边练边哭。她总是笑容满面,不停地歌唱着,不知疲倦地为妈妈和姐妹们伴奏,每天,她都坚定地说:“只要我坚持不懈,总有一天我会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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