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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坏孩子的故事

以前有个坏孩子,名叫吉米——如果你稍稍留心,就能发现,在你的主日学校课本里,差不多所有的坏孩子都叫沃米奇。虽然奇特,然而确实如此,这个孩子就叫吉米。

吉米的母亲并没有生病——也就是他没有一位信奉上帝、身患肺病,假如不是爱子情深、惟恐自己一死儿子遭人冷落,而宁可躲进坟墓安息的母亲。然而,主日学校课本里的坏孩子大都叫沃米奇,并且母亲还是生了病。她们都教自己的儿子学说我要躺下睡觉等等,都用催眠曲哄孩子入睡,与他们吻别,然后跪在床边流泪。可是,这个小孩情况不同。他名叫吉米,有一个健健康康的母亲——心膜没发炎,肝脏也没火症。她不但强壮,而且特别健康,也不信奉佛教,另外,她对吉米一点也不疼爱。她常说,即便吉米脖子折断,对她也没有多大的损害。她常常用打屁股的办法催吉米入睡,从来不与他吻别;相反,她要离开的时候,还要打吉米几巴掌。

一次,这个吉米偷出厨房的钥匙,悄悄地溜进厨房,偷吃了果酱,随后又把果酱瓶子装满焦油沥青,好让他母亲看不出破绽;吉米一点也不害怕,也不觉得好像有什么声音悄然对他说,不听妈妈的话对吗?这么做不是罪过吗?坏孩子们偷吃了自己善良母亲的果酱之后有什么报应呢?吉米也没有独自跪倒在地,保证以后不再作恶,而后轻松愉快地站起身来,告诉母亲实情,请求宽恕。而母亲则是泪流满面,满怀欣慰感激之情向他祝福。不。这是课本中讲得坏孩子的情况;这个吉米,完全是另一回事,你说怪不怪!吉米偷着把果酱吃了,还低级下流地说真棒;他把焦油沥青装进果酱瓶,也说真棒,还哈哈大笑,说那老太太知道后,一定会火冒三丈,大发雷霆却说不出话来;不久母亲还真给察觉了,但他矢口否认,硬说不知道,结果挨了一顿毒打,泪流满面的竟是他自己。吉米什么事都做得奇怪,与课本上的沃米奇们迥然不同。

有一回,他爬到农场主托德的苹果树上偷苹果。可是,树枝没有压折,他既没从树上掉下来摔断胳臂,亦没有被农场主的大狗咬伤,尔后也没有卧床数周,闭门思过,从此变好。总之,绝没有那回事;吉米吃饱了苹果以后,就从树上跳下来;对那条大狗,也早有思想准备,等那条狗一扑过来,他拿起石头投过去,正好打到狗的头上。说来也怪——这类事情那些文雅的小书里从没有出现过,那些小书封面上都印着大理石花纹,里面画着一些身穿燕尾服和短腿的马裤、头戴响铃礼帽的男人和腋下夹着无裙环衣裳的女人。吉米所碰上的这些事情,任何一部主日学校的课本都没写过。

有一次,吉米拿了班主任的削皮刀,他害怕班主任知道了挨训,所以就把小刀偷偷地塞到罗加·布拉斯的帽子里——乔治是可怜的布拉斯寡妇的儿子,他很诚实,村上的人都说他是不错的孩子。乔治对母亲的教诲从不违拗,他品德高尚,并且勤奋好学,他对主日学校尤其信任。可是,不知怎么突然从帽子里掉下了小刀,可怜的罗加耷拉着脑袋,羞得不敢抬头,好像真的自己做错了。而那位伤心的班主任认定小刀是他偷的。当老师举起细软的鞭子,准备抽打他那发抖的双肩时,那位纯属杜撰的白发地方治安官也没有突然出现,更没有神气十足地说道:饶恕这位诚实的孩子吧——罪犯正站在那儿发抖呢!休息时间,我恰好从校门口路过。虽然他们没有看到我,而我却看到了偷窃的人!因此罗加没有挨打,那位尊敬的地方治安官也没有感激涕零的向师生们布道,然后牵着罗加的手,说他是个品行端正的孩子,领走罗加跟他同住,让他打扫办公室,生火,做饭,劈柴,学法律,帮他内助料理家务,业余时间尽情玩耍,每月还有零花钱,自鸣得意。不,课本上是这样写的,但吉米遇到的完全不是这样。那个老不死的法官没有插进来制造麻烦,结果,诚实的罗加挨了一顿毒打,吉米高兴得拍手叫好,因为,你知道,吉米最恨那些好学生。吉米说,他最看不起这些娘娘腔。这就是那个没教养的坏孩子吉米所使用的粗俗语言。

可是,发生在吉米身上的一桩怪事是:他在一个星期天去划船,并没有被淹死。又一个星期天他去河边钓鱼,不但没遇上了暴风雨,也没有遭雷击。嗨,您不妨翻查主日学校的全部图书,从头至尾,反复阅读,直至下一个圣诞节,您也绝不会发现这种事情。啊,绝对不会;相反,您会发现,所有在星期天划船的坏孩子都是被淹死了,所有在星期天钓鱼又遇上暴风雨的坏孩子都遭雷击。星期天载着坏孩子的船只都是翻底,安息日坏孩子去钓鱼定有暴风雨。吉米为什么总是能躲过这些灾难,我也弄不清其中的缘由。

吉米的活动难道有符咒庇佑——肯定是有符咒庇佑。任何事情都伤害不着他。他去动物园玩时没把辣椒扔给猴子,那猴子也没有用爪子抓他的手。他翻遍橱柜,却从来没有把硝酸错当成薄荷饮料喝进肚里。在安息日,他拿出父亲的枪出去打猎,也没有崩掉三四个指头。他一时性急,揍在小妹的太阳穴上,小妹也没头痛头晕,然后死去,临死留下宽恕温柔的话语,叫他破碎的心灵倍感痛苦。不,她居然复活了。最后,吉米终于离家出走,浪迹天涯。可是,当他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感到景况凄凉、孤苦无援,也没见他亲人长眠于安静的教堂墓地,那座他童年时期墙上爬满青藤的房屋也没有倒塌。啊,不,他跟个浪人似的,喝得酩酊大醉,没进家门就进了警察局。

吉米长大成人后成家立业,以后又生养了好几个儿女。有天晚上,他突然抡起板斧砸碎了全家人的脑袋。吉米利用不法手段,敲诈勒索,坑蒙拐骗,大发横财;成了无恶不做心狠手辣的流氓,然而却受领导重用,最后选议会。

你们看看,主日学校的课本中可从来没有哪一个坏沃米奇,能像这位有符咒庇佑、无法无天的吉米这样走时气,这样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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