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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当我们走进老院长院子的时候,只见里面站满了保卫科的保安。保安们一副大敌当前的神情,仔细地给每个人搜了身。刘向勇的两个保镖被挡在院门外。我们刚一走进老院长的房间,就听见院门“铛”的一声关上了,接着,房门也被关上了。房间里并没有摆着酒席。老院长招呼我们坐到沙发上。他自己在床上斜靠着。

刘向勇刚坐下就笑咪咪地说:“爸爸,您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如果这样您就早点休息吧。何必又特地招待我们呢?”

老院长面无表情:“我身体并没有不舒服,不过我今天倒是差点死了!”刘向勇一脸惊讶:“您这是……”

“今天我得到消息,有人要刺杀我,还是在我接见演员的时候刺杀我,不仅刺杀我,还要对幸福苑的领导层展开清洗。”

刘向勇立刻一脸愤怒:“这是谁啊,这么大的胆子,简直是反了!爸爸您千万保重身体别生气,我一定彻底调查……”

“那个人就是你!”刘向勇的话被一声清脆的怒喝打断了,只见娜娜从房间另一侧的小门里走了出来。

刘向勇又惊又怒,瞪着她:“你胡说什么!这样的话你也敢瞎说!你知道污蔑领导是什么罪吗?”

“我并没有瞎说,我今天来就是和你当面对质的!”娜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爸爸,刘向勇上个星期就开始计划要刺杀您,还说要在您的办公室里埋伏杀手,就在演出后您接见我们的时候动手!”

“你这完全是胡扯!”刘向勇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凸起:“爸爸,您千万别相信她。她是因为前几天要担任今天演出的领唱,我没答应她,她才诬陷我,报复我!”

“演出名单的决定权不是在王进老师手里吗?她怎么向你申请担任领唱?”老院长不慌不忙地问刘向勇。

“你看看这是什么?”不等刘向勇回答,娜娜就抢着说,扬了扬手里的几张纸:“这是你给900523他们开的单子,凭着这个,他们可以到物资处领到不少好东西!你给他们这些好处,这就是你要谋害爸爸的证据!”

“哦,”刘向勇一声冷笑,脸上恢复了平静:“900523他们几个在保卫科里表现出色,我作为副院长,给他们一点奖励,有什么不对?要是到物资处领东西就是要谋害爸爸,那凡是给孩子开过条子的人都是想利用孩子谋害爸爸了,对不对,向智?”刘向勇扭过头来问刘向智,刘向智不语。

正在这个时候,房门开了,几个保卫科的人押着五个少年走了进来。只见被绑起来的人当中,第一个就是900523。

保卫科的人说:“报告爸爸,我们在您办公室里发现了一个秘密的暗室,在里面发现了900523他们。还在他们身上搜出了凶器。”说着,他把五把明晃晃的匕首放在老院长面前的床头柜上。还没等老院长开口,刘向勇就跳到900523面前,声色俱厉地说:

“说,是谁指使你们刺杀爸爸的,快说!”老院长慢慢地说:“向勇,你急什么,我还没开口呢。”

刘向勇听了老院长的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老院长身子向前靠了靠,对900523说;“孩子,别害怕,今天大家都在这里,你说实话,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干的。说实话,我保证你没事。”

900523哆哆嗦嗦,看了看老院长又看了看刘向勇,小声说:“是刘,刘向勇副院长让我们几个埋伏在您的办公室里,等演出结束,您接见演员的时候……”

“这完全是污蔑,污蔑!”还没等900523说完,刘向勇就跳起来,浑身的肥肉上下直哆嗦:“爸爸,这么多年你对我还不了解?现在肯定有人陷害我!我对您对幸福苑都是无限忠诚的,我……”

“一句话,我欣赏你!这几天看了你几堂课,我的感觉相当不错!实话和你说,院里现在就缺少像你这样和孩子们有亲和力的老师。刘向智能力不行。你看看他,四十多岁的人了,位置还在我的下面。他这个人,也就是做做宣传工作还差不多,搞管理,不行!在这里,最重要的就是要会站队伍。队伍站对了,你就什么都有了,站错了,你就会失去一切。你以后跟着我干,保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那个老疯子不可能永远活着对不对?总有一天这地方要全归我,实话和你说,这一天就要到了……”这时突然从房间的另一处也响起了刘向勇的声音,大家循声看去,只见李婷手里拿着个小录音机,得意地看着刘向勇,嘴角抿着一丝冷笑。

“你……”刘向勇指着李婷,惊地说不出话来。

老院长听了录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气得猛一拍床,站了起来:“你竟然,你竟然……”

刘向勇长叹一口气,用手理理头发,看了眼手表,脸上恢复了平静:“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说着,他吹了声口哨。这时老院长的两个保镖迅速拔出匕首,抵在老院长的胸前。李大虎也拔出匕首,抵在刘向智的胸前。

我和其他人当时都呆住了——难道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没错,他们,”刘向勇走到老院长面前,用手指了指900523:“是我安排在你办公室的,目的没别的,就是要干掉你。我早就对你说过,你太老了,该歇歇了。可你就是抓着权力不放手,你不放手,让我们这些小辈怎么出头啊。”

“你无耻!”老院长重新坐到床上,指着刘向勇,咬着牙说。

“我是无耻,”刘向勇一声冷笑,“而且,我还没人性。不过,这些都是在你创造的这个伟大的环境中,在你构建的那个伟大的理想下向那个伟大的你学的。说到无耻,是谁霸占着院长的位子几十年不退下来,成天让这里的孩子早请示,晚汇报?说到没人性,是谁一个接一个地往死里整当年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你自己在脑子里妄想个什么狗屁主义,就逼着全院的孩子跟着你干。本来,人生在世,无非就是想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哪有那么多的狗屁主义和狗屁理想?我是贪污,我是腐化堕落,但我统治得只是孩子们的肉体,而你统治的是他们的灵魂,硬逼着他们活在强压在他们头上的虚幻里!要是让大家评比,我想你还是比我无耻一些。你不信,”刘向勇指着老院长:“咱们把那些被强制劳动的老师,老领导叫到这里,让他们评评到底谁无耻!”

老院长气的大口喘气,指着刘向勇说不出话来。刘向勇见状更加得意:“面对现实吧,你老了。你不是天天口口声声说要为孩子们谋幸福吗?现在我把你‘送’走,就是在为孩子们谋幸福,起码他们不用再在你身上浪费粮食了!”

“刘向勇,你住口,你怎么能这么和爸爸讲话!”刘向智大声说。

“行了,你省省吧,别在这老疯子面前装好人了。”刘向勇一摆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的那些小动作?成天拉拢这个拉拢那个,和那老疯子一样口口声声为了孩子,你还不是为了你自己?大家都是一样畜生,谁比谁也好不到哪里去。”说着,刘向勇指了指我:“更可笑的是你为了和我争,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个愣头青,结果处处给你捣乱……”

我当时血往头上涌,刚要站起来,坐在一旁地刘向智在我手臂上按了一下。刘向勇见了,对我一声冷笑:“怎么,王进,都这时候了你还不服气啊?你也不用你那脑袋瓜子好好想想,自从你来到这里,你坏了他多少好事?你知道吗?你以为他招你过来就是当音乐老师这么简单啊,你就是他的挡箭牌!弄好了成绩都是他的,弄坏了错误都是你的!快点长大,面对现实吧!刘向智,你真是不改脾气啊。都这时候了,还搞什么小动作。你按王进干什么?是不是怕他把我惹急了连你一块宰?哈哈哈,明说吧,今天你们谁也活不了——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不就是摊牌吗?来吧,”说着,他一转头,对老院长的保镖和李大虎说:“快动手,你们还等什么!”他话音刚落,站在老院长右边的保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用力刺进老院长的胸膛,又连续用力刺了好几下。李大虎和另一个保镖立刻扑上前去。我看他们三个一起向老院长扑去,也要站起来,刘向智猛地拉住了我。这时李大虎和另一个保镖突然向刚才刺老院长的保镖连续猛刺,随着李婷和保姆的尖叫,鲜血从那保镖的身体里喷了出来,有些小的血点甚至喷到了我脸上。那个保镖回头看着李大虎,一脸惊讶,他挣扎着想还击,但是太晚了,另一个保镖已经把他握匕首的手死死抓住。李大虎停了一下,把那个保镖绊倒,按到地上继续用匕首猛刺,等到李婷他们的尖叫声停止他才站起来,用手一抿脸上的血,看着刘向勇。此时那个倒在地上的保镖浑身是血,不住地抽搐,喉咙里先是发出恐怖的咕咕的声音,随后血从他的嘴里涌了出来。刘向勇看着李大虎,一脸惊恐,嘴里只:“你,你”说个不停。

“哈哈哈,”老院长大笑几声,直起了身子,脸上的病容也消失了。形势变化如此之快,屋子里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只有刘向智很镇静。

只见老院长把扎在身上的匕首拔出来,脱下他身上穿的长袍睡衣,我这才知道他在睡衣下穿了件防扎坎肩。刘向勇见状立刻就想往屋外跑,李大虎一把抓住他,按在地上,把匕首逼在他的脖子上。老院长把手里的匕首交给剩下的那个保镖,坐回到床上,先是长叹一口气,然后一声冷笑,对被按在地上的刘向勇说:“向勇,你太让我失望了。”刘向勇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是李大虎死死地按住他。

“李大虎,你小子没良心!我给了你多少好处,到这时候你给我来这一套!”

“刘向勇,你想收买我刺杀爸爸,但那是不可能的!”李大虎大声说:“爸爸是我们大家的英明领袖,我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

“你以为你那点物质利益就能收买幸福苑的人为你办事?”老院长一边慢悠悠地从床头铁盒里拿出一小撮烟丝卷着烟卷一边说:“你想得太幼稚了。我就不信保卫科的人能跟着你刘向勇走,我就不信全幸福苑的老师孩子能跟着你走!要是他们都跟着你走,大不了我再上山打游击!”

“向勇,我刚才不是说了嘛,爸爸做事一向是天马行空,料事如神,”刘向智一脸惋惜的表情:“你竟然阴谋反对他,还妄想抢班夺权,真是枉费爸爸培养你这么多年。”

刘向勇使劲瞪着刘向智:“是他妈你小子捣鬼!”“保证爸爸的安全是幸福苑每个人的责任。”刘向智说。

“爸爸,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刘向勇用哭腔说:“都是刘向智说你要把我免职,下放到砖厂去劳动,我害怕,才昏了头,您饶了我吧!我要立功赎罪,向您揭发刘向智背着您搞的重大阴谋……”

刘向勇的态度转变之快之大让我惊讶不已,现在我知道他是凭什么在短时间内爬上高位的了。

“行了,你别在这里乱咬了,”刘向智说完,向李大虎打了个手势。李大虎把匕首递给刘向智,顺手抓起茶几上的毛巾,另一只手用力一拧刘向勇的手臂,刘向勇疼得叫出声音来。李大虎趁着他张嘴的,把毛巾塞到他嘴里。

刘向智转向老院长:“爸爸,你看怎么处理他?”

老院长看看被按在地上的刘向勇,又看了看刘向智,再扫了全屋的人一眼,说:“先把他关在禁闭室里,明天我要亲自审问。”

这时从门外传来几声惨叫,一个保卫科的人进来,浑身是血:“报告,刘向勇的保镖已经被清除了。”

刘向勇听了,喉咙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

老院长对李大虎说:“你把刘向勇和那几个人押走,再叫几个人把这里清理干净,李老师和娜娜今天到我的保姆房间里,和保姆一起睡。王进和向智留下。”

其他人都走出房间,刘向智看了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当他面说吧,没事。”老院长一摆手。

“爸爸,”刘向智凑到老院长跟前,小声说:“在进来之前我们已经把保卫科里刘向勇的人都抓住了。”

老院长点了点头。

“爸爸,您看我是不是应该立刻审讯刘向勇,调查幸福苑里的反动势力,要不,为了避免事情闹大,干脆就……”刘向智用他那枯枝般的右手作了一个“杀”的手势,看得我心惊肉跳。

“不用,今天就到这里吧。”老院长一挥手:“看好他,明天我亲自办。”

“可是……”

老院长把烟卷从嘴里拿出来,吐出一口烟,用他那特有的慢悠悠的语气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你怕什么啊?”

刘向智向后退了一小步:“我主要是怕暗藏的刘向勇的势力闹事,事情再起反复。”

“我说不用就不用!明天我亲自审问他!”老院长不耐烦了:“你们先回去吧,王进留下,陪我到后院走走,我有话和你说。”

我一愣,跟着老院长来到后院。

老院长站在后院小亭子的石阶上,抬头看着夜空,看了好长时间不说话。我也没有从刚才的血腥当中完全回过神来,所以也无话可说。过一会儿,他转过头来对我说:“刚才你都看到了,我是不是很残忍?”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等我回答,就说:“幸福苑的事业不是请客吃饭啊。所以,有些事情是必要的……刘向勇,跟了我这么多年,唉,没想到啊……”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过了一会,老院长转过身子,坐到亭子下面的椅子上:“你是这里唯一能对我说真话的人,你把你在这里的所见所闻讲给我听——我要听真话。”说完,他示意我坐在椅子上。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把到这里后见到的听到的事情简略地讲给他听。老院长坐在我对面,抽着烟,一声不响地听我讲刘向勇是怎样压榨孩子们,过着奢侈的生活。

我说完后,老院长依然沉默不语。我说:“没想到你亲自选的接班人会变成这样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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