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灵的攻势似狂风破浪,那一根根箭羽如雨点般向云天袭来,每一支箭,不论是发射的时机、角度、力量,亦或是速度,都完美到近乎无可挑剔,甚至说极其刁钻难缠,就像被一条巨蟒锁住了身形,动弹不得!
可是云天却在这巨蟒的怀抱之中翻腾,好似在大海里翻腾的蛟龙一般,矫健的身姿在空中翩翩起舞,飘飞的麻衣恍如一把撑开的雨伞,殷红的“祭魂”箭在两臂只见巡回交换,在空中斩出一道道漂亮的剑花,这把重剑在云天的手中用得灵活自如,一点也没有使重剑的笨重感,他挥剑的节奏甚至已经跟上了木灵放箭的速度,不论木灵怎么缩短两箭衔接的时间,云天都能够将飞来的箭羽悉数斩断,现在的他是见招拆招,惬意无比!
局势趋向被动,木灵并未显现出慌乱,她唇角勾着一抹自信而坦然的笑意,纤细的手指在弓弦和箭筒之间轮番晃动,速度之快,令人只能看到一个漂亮的倩影,随着箭羽自“翠幻仙”顶端那只高傲凤凰的鸟喙中不断吐出,她箭筒中装着的箭也由原来的密集到现在的稀疏,这场无任何妖力参与的纯技术较量,也进入了尾声。
“是时候结束了……云天,比起算计,你还是差了一筹!”木灵看似漫不经心地,从箭筒中仅剩的两支箭中抽出了一支搭在弓上,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令对面站着的云天感到了一丝诡异,而她的行动更加令后者匪夷所思,她竟然将这只箭射向了他头顶四十五度角的斜上空!
这是什么意思?云天纳闷了,且不论朝这个完全不可能射中的方向射击是有多么的怪诞,这一箭,射箭人本身也没有用心去射,箭肥仔空中,好似闲云野鹤般漫无目的地飘荡,都能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和之前那些迅捷似闪电的箭羽截然不同!
“哦!是假动作吗?”云天察觉到自己的脚步习惯性地做出偏移,就恍然间明白了木灵的用意,急忙定住了身形,躬下身子,将祭魂剑的剑锋摆正到前方,不再理会那支在天空中飘荡的箭羽,而专注于盯着后者随时可能自前方窜来的最后一箭。
这样,就结束了!
“对,结束了,这场愉快的游戏,结束了,但是赢家是我!”木灵脸色突然大变,原本如流浪汉般漫不经心的目光霎时间变得侦探那样尖锐和专注,她最后一支箭不知何时已然搭在了弓弦上,这次,木灵把翠幻仙的弦拉到了极限,仿佛正月十五那天圆如玉盘的月亮,目标正是她方才“漫不经心”射出去的箭羽……
弓弦一松,箭羽飞速地蹿出,比之前的任何一支箭都要迅捷,接近声音的速度,很快就追上了那支箭羽,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这支箭竟将那支箭拦腰射成了两节,箭羽的那头像折了机翼的飞机向下坠去,而箭矢那头则在瞬间偏移了角度,同时又被赐予了无限的速度,仿佛在刹那间被加满了油的汽车,朝下方的云天攻去!
“什么?”这一招,云天始料未及,他把心思都放在躲避木灵来自前方的射击了,自己的斜上空一片空挡,没设半点防备,那截木箭快得像子弹朝他打来,他却没有丝毫办法调整防备的姿势。木灵的攻击是假动作——这个错误的判断,直接让他输掉了这场比赛。
可是,用箭来改变箭的方向,让原本射向斜上方的箭向斜下方飞来,还在同时为箭羽加速,这种事情,小灵竟然不用任何妖法,用纯粹的技术办到了!
假如她是我的敌人,那该会是多么恐怖的事啊。
一时间,错愕与不可置信,以及一种没由来的恐惧,皆出现在了云天的脸上,他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撑开了一道血色的屏障,他知道,这样就等同于向木灵发起了投降。
我输了……
然而,那支箭还未碰到自己设下的屏障,云天眼前就突然闪过一道绿光,一袭白裙似雪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前,翠绿色的羽毛在半空中飘飞,来者面色有些寒冷,只字未提,用她那纤细的手腕,从侧面死死地抓住了这支箭!
“啪”!
手掌抓箭柄的声音,在这寂幽的树林间格外清脆,如果起初云天还觉得它悦耳动听,那么接下来这支箭在木灵的手掌中生生被抓碎后,他就彻底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
薄雾笼罩的山林间突然刮起了一阵凄冷的风,颗颗古树象征性地摇了腰其苍老的枝干,乱叶衬着那飘飞的羽毛,在树丛间簌簌作响,这种响动没有任何蝉鸣鸟叫来和声,一曲独韵在这条林荫路上回荡……
木灵手里抓着这支木箭,被墨水染成漆黑的箭头反射出亮光,随着她手的微微颤动而闪动。她沉默着,这是股可怕而又压抑的沉默,淡淡的绿色光晕,缠绕其周身,羽翼轻微而缓慢地扇动,没带起一点风,短短的刘海没能遮住她的脸庞,却因为她将头低下而恰好遮住了她的眼,这就把她看似平静如水的面庞衬得阴沉可怕,看着这样的木灵,云天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发虚,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但是一见平日里木灵一直挂在嘴边的浅笑都消失不见了,他就知道大事不妙!
“额……”云天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可怕的沉默,但是看到木灵那冷到可以用恐怖来形容的面容,他所有的话都好似被卡在了喉咙里,没勇气说出口了。
那冰冷如雪的脸庞,那微微颤栗的手臂,那随风飘荡的白衣,都令云天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怵意,这是种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害怕,连带着一股刺骨的寒,后背上不禁涔涔地冒出冷汗,他的表情显得极不自然,他撇过头去,不敢看木灵的脸,因为一看见她的脸,脑海中就会情不自己地浮现出那刘海下隐藏着的,像是厉鬼一般尖锐而恐怖的眼神!
和木灵一起生活了三年,从相识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对自己露出这般阴寒的表情,就算是她对敌时,她的脸色都比这般显得有温度,云天也是多年来头一遭,对这个女孩,对自己的家人横生惧意,还是那足以令他颤抖的恐惧!
“云天……”一声清冷的呼唤打破了这阵古怪的沉默,然而那却是比其更加恐怖的声调,若九幽地狱蹿出来的寒曲,吓得云天又打了个哆嗦。
完蛋了!云天感觉到了后者滔天的怒意,他心中一股绝望油然而生,牙齿打着寒颤,他的面容都在抽搐和颤抖,他已经预感到,那马上就要打在他身上的无数妖法和乱箭,他甚至还暗自在心里祈祷,希望他能够扛过木灵这一次震怒之后还活得下来……
然而,事实上他等到的,与他所想的出入过大。
“你没事吧?我看你面色怎么这么惨白?”
……“哈?”云天突然有些错愕。
这一句话,比起木灵说的前一句,沐浴着和煦的春风,那个声音,温度至少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回升,就像是从地狱直升天堂,从魔鬼突变天使。转变实在太快,简直是从两个人口中说出来的!
“你没事……吧?怎么看上去惊魂未定的?”这时,木灵又深受摸了摸他的额头,同时把脑袋抬起,刘海下掩藏的那双淡金色的眼眸露出,根本没有云天想的那么恐怖,一如昔日那般明澈温暖,透着一丝隐隐的担忧,让人难以相信出它刚才有多么渗人。
什么鬼?……云天的思绪有些凌乱。
若不是背后冷汗未干,肌肉还在发出阵阵抽搐,那个恐怖的木灵的残像还映照在他的脑海里,无比真实,他真的会以为,方才的一切都是他个人的梦境或幻觉。
不过,若说是真的,他又实在无法将木灵之前的形象和现在联系起来,木灵的小手凉凉的,却带着丝丝清爽,她的目光纯净,又如一泓清泉般清澈,反倒令云天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他一时间看得有些呆了……
“云天?”
“呃?嗯嗯……我没事……”他极不自然地笑着,倒是被木灵好一阵调侃。
“怎么?你是被这一箭吓坏了,还是被我的美貌惊呆了啊?”木灵笑颜盈盈,嘴角弯成了甜甜的月,看着这抹笑容,云天的脸有些微微发红。
我是被你吓的!这句话,云天此时多想就这么脱口而出,可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下去了,或许是怕再见到那样的木灵吧。
这一句玩笑让他重新找到了熟悉木灵的影子,那个冰冷若霜的她,似乎又变得梦幻,在他的脑海中乘着小船,驶向远方了……
这件事情,云天没有再提起,那个陌生到令他害怕的木灵,他也不愿意再回忆,看着木灵嘴边可爱又清纯的弧度,他倒也不想去弄清楚她黑化的原因了,况且貌似她自己都不记得有这回事了,那么,刚才她的样子有多么恐怖,他还要去追忆干什么呢?就当那是个噩梦好了,只要那个熟悉的木灵回来,不就行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