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时间里我们在小山上照很多相片,晚上在他家里吃大餐,我很尴尬,但是想到“最后一次”就有些无所顾忌。
回家已经九点多,而我之前给冰箱的说法是同学聚会八点结束。所以,看见他那刻就知道高考前那晚加上今晚的要一起算清了。我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破口嚷道:“我问过张老师,根本不存在什么聚会,你去哪儿了?”我没打算解释什么,因为我没错。他愈加生气地吼道:“行啊!已经不把老子放眼里了!”吼声揪扯在耳道里,心里捅了把刀子,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才能好受些,听着分贝渐高的话“我管不了你,爱怎么混怎么混,滚出去!”
滚?终于是说出来了,我等这个字等了多久呢?要多久就能让我拼命跑多久,不知疲累地一直跑,一直跑..狠狠地摔了才停下,却没哭,好像肉体的疼痛和内心的痛苦抵消了。就算哭又有谁在乎呢?我哭给谁看?倔强地爬起来漫无目的地走,走到哪算哪……
“宁云?宁云!”
转身,灰白色的身影向我这里跑,我随即坐在地上哭,很伤心,很委屈地大哭。他喘着气蹲下来搂着我说:“不哭了,没事了,不哭了……”我不想他安慰我,努力地忍,安静地坐在地上,他拉着我起身走去他家里,给我他的睡衣让我去洗澡。我洗了很久想把自己洗清醒,最近做的事全部都是破天荒,今晚又算是什么?
回到他房间里,他在床边低头坐着,我关门的声音惊动了他,他抬头看我一眼就仓皇地走出去说:“坐下等我。”我在床边坐下,低头看着膝盖上渗血的摔伤,火辣辣地疼着却觉得很舒服。变态的心理,不过无关紧要,我一直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活着的。他提着医药箱回来,蹲在我前面紧蹙着眉头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好像他特别特别疼。我说:“不疼的,比这个严重几倍的伤我都受过,身体,很早就对疼痛麻木了。”他说:“我不准你再受伤,轻伤重伤都不准。”他的声音、态度都是严肃认真的,但话的内容的确是滑稽的,有谁可以不受伤?或许他太单纯才不理解什么叫“受伤”。他包好后轻声问我说:“怎么了?”我无所谓地回答:“冰箱把我赶出来了。”他沉默一会儿说:“我让齐叔给你爸打个电话,说这两天你住在这里”没等我回应他就出去了。
哭得多了,身心轻飘的像羽毛,他给我的安全感让我浑身瘫软地坐在原处,如若无事地打量着他的房间。弥散着清淡的幽香,宽敞明亮,黑白色调高贵大气却不逼人,简单明朗的装修却让人很满足,似乎这个空间里无所不有,可以安心地回避掉外界的一切冷硬……他的一切都好,很好很好,只是一切都不好的我却和他有交点。但交点就意味着一瞬间,没什么的,在分道扬镳之前,给自己留下些什么。
他回来后坐在我旁边说:“你爸挺关心你的,和齐叔说了好多。”我低头没反应,他兽兽紧摁着膝盖,低头支吾着说:“客房,一直没用,齐叔已经睡下了,你,今晚,如果,你,睡,这张床的,右边,我,睡,左边,行吗?”他该有多紧张,紧张什么?我转身爬过去,他就被毫无防备地压在身下,呼吸也变得紧张,有些僵硬。我说:“紧张什么?因为我的恶趣味,因为你是塞壬女妖?但是,我们彼此都只是发神经碰到一起的陌生人,对于漫长的生命来说,一百多天的相处只是擦肩的一瞬,紧接着——而过,就什么都没了,记忆,应该留着吗?而到现在还不知道彼此姓名的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我能感觉到他在变得柔软,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我起身的时候他拉我趴下,柔声说:“让我抱着你睡,好吗?”他过于温柔的音腔让我找不到选项,只能沉默,只是被他翻身搂在怀里,盖上被子,兔子在和野牛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