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空气冻结,冰箱坐在沙发上像一头藏獒,我识趣地走到跟前低头站住。
“你和那个男生什么关系?”
他的愤怒是压抑的,问题是无理取闹的,我不想吭声。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依然沉默,胸口有些发疼,他起身吼道:“翅膀硬了,学会叛逆了,会和男生鬼混了?”
“啪……”
打开他落下的巴掌跑回自己房间,狠狠摔上门瘫坐在地上,眼泪机械地涌着。而冰箱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准哭!”。所以我不哭也不笑,偶尔,一次,感到温暖,还没敢放心接受,在他眼里就变成“鬼混”,和那个该被钱砸死的女人同样的“鬼混”?
但是,宁云,你有多可笑?你不是很生气很悲伤吗?为什么躲到他的房子里?你吃的,用的哪样不是他提供的?就连现在你反抗他的资本都是建立在依赖他的基础上的!******,有多可笑?不能死掉,也不能好好活着,无所适从,依旧只能忍耐?忍耐到最后得到的又是什么?
早上去学校,披头散发、眼睛红肿、一身烟味像个可笑的垃圾,我没挣扎什么,从头到尾趴在桌子上。
在这期间,刚坐下的同桌低声说:“你又抽烟了?”我用力缩缩胳膊,让自己更收敛些躲进黑暗里;早自习下课他说:“你不回家吗?”没多久他说:“你怎么了?起来吃些东西。”我没动,他又说:“就算刺猬也是会饿死的。”
然后我哭了,肩膀抽动着。他沉默,温热的手掌压在我背上,很快我强迫自己咽下所有的眼泪,为了他能不再天真地安慰我,不想感受到任何人对我的关心,不想因此变得敏感、脆弱。
很多个老师走来问:“怎么了?”每次他都说:“生病。”在这里老师和校长对他都是敬而远之的,只是他完全没理由因为我张开金口。
晚上,饭后辅导结束我第一次起身,他仓皇地推过饭盒说:“吃一点儿。”
我径直往外走,去水池上洗脸看见钟表上倒计时的天数“32”,稍微起了些精神,时间终于像样地走快,纵然忍耐也只是32天。
回教室,依然趴着,没再胡思乱想,没有头痛,渐渐地睡着了。
放学的吵闹声把我叫醒,但我趴着没动,以为无所适从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就好
。胳膊被晃了晃,轻缓的声音说:“你怎么了?回家吗?我送你。”
沉重的身体被强硬地从桌面上揭起,他低头看看我挡在头发后面的脸,嚷着:“怎么了?嗯?怎么哭成这样?怎么了?”
我抬手揉着麻木的脸,他的双手还握在我肩上,而身后厚重的一声:“宁云”。
毫无疑问是冰箱,按照他的逻辑我现在是被“当场捉奸”。
在我起身之前,他却利落地起身说:“叔叔,她哭了一整天,什么也没吃,出什么事了吗?”
我扶着桌子起来,冲他浅浅一笑,嘴角的弧度很勉强,对我来说那已经是笑。我说:“没事的,只是父女吵架。”
他清秀的眉头皱了皱,眼睛里翻滚着水润的柔光,我不承认是因为我。
转身出去,走在冰箱后面,隔着三五步的距离,一直悄无声息,走到楼下他说:“以后放学十五分钟内到家,晚一分钟我就亲自去接你。”
我懒得搭理他,上幼儿园的时候也从未接送过我,就算我独自淋雨回家他也不会表示一丝关心,现在又拿这个讽刺我,难怪是外硬内冷的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