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兖将绾卿带回了甘泉宫,但直到将她放入华衾之中后,绾卿依旧一副空壳没有魂灵的样子,一滴泪也没有的眼睛里,再没有往昔的温婉从容。
“绾儿,你的‘醉玲珑’确实隐秘而顽固,但朕还是一点点将它给连根拔起,彻底清剿。你或许应该看看那个凤娘临死前的表情,啧啧,还真是一条忠诚的狗!”
周兖的话就如那最毒的酒,浇在绾卿伤痕累累的心口上,痛得她不得不蜷起了身子,好像这样才能减轻一点那钻心一般的疼。
绾卿一直死死咬着唇,点点猩红渐渐泛出,将那苍白的唇染得妖艳,周兖眸中似被点起了点点火苗,他看着绾卿,抬手抚去她凌乱的鬓发,神态痴迷。
“绾儿,你太不听话了,哥哥往日纵着你,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任意妄为。朕蛰伏了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绾儿,你可知你的‘醉玲珑’给朕造成了多大的烦忧,朕思来想去,还是毁了比较安心。”
绾卿心里发寒,这还是她所认知的哥哥的周兖吗?一直以为哥哥性子耿直头脑简单,但竟连她都被其蒙蔽,一个人竟能将一副面具戴这么久,就连亲生妹妹也不曾告知,他的心,到底已经扭曲到了森么程度?
绾卿全身发冷,现在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不知道周兖想干什么,她只知道,无论如何,她已经再无反击之力。
“绾儿,其实父皇的那份诏书我一拿到的时候就已经解出了谜底,但我却不能说,仅仅只因为我是你的哥哥,”周兖咬牙,神情隐隐有些癫狂,“结果,又是那秦云朗!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想直接提剑杀了他吗?”
绾卿心惊,但更多的是阵阵的发寒,她竟不知道周兖的心里竟已经癫狂至厮!
“绾儿,你可知这些年我为何一直不愿娶妻?这是因为我要将它留给你,大周的皇后之位,非你莫属。”
周兖神态痴迷,而绾卿看他的目光却愈发惊恐,她一直在后退着,试图逃离周兖的桎梏,但一旦她往里挪一点,周兖便愈逼近一分,直到绾卿后背抵上木沿,再退无可退,绝望如潮水涌来,此刻的她正如那木笼中的兔子,无处可逃。
“绾儿,朕本来想着将你随便指给一个人,然后再将那人杀了再制造你假死从而将你接入宫,如此你便再不会离开我了,可谁曾想那秦云朗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让齐国皇帝同意和亲。你放心,我绝不会将你嫁给别人的,你此生,只能是我一人的。”
周兖捏着绾卿的脸,不顾她的挣扎执意在她唇上烙下一吻,反抗的时候绾卿咬破了彼此的唇,但周兖不过邪邪一笑,从她的唇上游移到脖颈,一路上嫣红点点,那是他们两人的血,几十年前,来自同根同源的血。
绾卿忍着呜咽,浑身颤抖地被周兖压在身下,被他碰过的肌肤就仿若毒蛇游过,阴冷,恶心,痛恨。
“绾儿,你以为那秦云朗还能活到来迎娶你吗?”见绾卿一直死命闭着眼,周兖心底一股无名火便熊熊燃烧起来。
“你什么意思!”果然,绾卿即刻睁开了双眼,那里面是周兖最看不得的忧急。
“呵呵,你果然还不知道,你以为他秦羽只是秦王世子而已吗?你可知他幼年时便拜入‘一骑红尘’掌门‘妃子笑’的门下,而‘妃子笑’共有四位弟子,大弟子‘青丝九劫’是他收养的义女,二弟子‘踏雪无痕’轻功天下无敌,三弟子秦王世子秦云朗,最擅谋算,四弟子‘九香雪狐’用香冠绝天下。”
绾卿听周兖说着,心中早已不会震惊了,这个哥哥她从来都是错看了,如今他竟能知晓‘一骑红尘’这么多事,绾卿也只当轶闻来听了。
“十年前‘妃子笑’受了重伤闭关,闭关前交代三弟子秦云朗料理门中之事,绾儿可知这秦云朗这十年里都干了些什么?”
周兖就势侧躺在绾卿身边,右手支头,左手把玩着绾卿一缕芳香的秀发,语气淡淡的仿佛在和她闲聊说笑。
绾卿沉默,周兖也不介怀,轻笑一声径自说了下去。
“不愧是胸有城府的少年郎,十年时间,他一点点蚕食了‘妃子笑’在门中的威信,试图取而代之。”
绾卿低垂着眼帘,这天下他都想图,更何况一个“一骑红尘”?
“那绾儿,你可知这秦云朗何以会用十年的时间图谋一个江湖门派?”
周兖这句话彻底勾起了绾卿心中的疑惑,她虽不说话,但耳朵却时刻准备一点不漏地接收接下来的讯息。
“因为那‘一骑红尘’就是千夜殿最核心的情报机构,天下变化,皆为其掌控,千夜殿的消息十之八九皆来自‘一骑红尘’。你说,这样一个巨大的宝库,秦云朗会放过吗?”
绾卿双眸徒然一睁,千夜殿,竟然是这样!
难怪云朗会比常人更了解千夜殿,难怪自己被九香雪狐劫持之后还能安然回到长华宫,真相竟是如此。
转眼已是隆冬,绾卿禁足长华宫已有两个月了,身边的宫女内侍全都是周兖的人,就连素白也不知道被他遣到了什么地方,或许是和琉锦一般死了,或许就是和商嫣一般被送到了偏僻的尼姑庵。
平日里只稍她往门口跨出一步都会有守在门口的宫女虎视眈眈,更遑论长华宫门口那几小队的禁卫军了。
周兖日日下了朝都会来长华宫,往往一待就是一整天,今日也不曾例外。
“绾儿,今日你又做了些什么呢?”挥退众人,周兖一如往昔般含笑坐在窗沿下的美人榻上,绾卿正歪了头看着窗外一片萧瑟的冬景。
依旧是毫无反应,周兖浑不在意,他早就习惯了绾卿对他的冷淡,无所谓地笑笑,伸出手将散落在她鬓间的几撮细碎的小发别到耳后,眼中是极致的温柔。
“皇上,下雪了。”
两个月来,绾卿头一次开口说话,许是许久的默言,她的嗓音带了些沙哑,这五个字,还颇有些费劲。
周兖双眸一亮,极为欣喜地随声附和。
“下雪了,绾儿可要出去走走吗?”他的双眼满含希翼,或许绾儿肯和他说话会是极好的一个开头。
“嗯。”绾卿淡淡地应了一声,周兖忙唤来宫女将披风拿来,绾卿瞟了一眼,不同那件火狐皮的,这件一眼看去就是无尽的白,素色的蜀锦,暗绣一只雪色的凤凰,脖颈那儿镶了厚厚一圈的雪狐毛,光是看着已是倍感温暖奢华。
“近了年关,天气是越发寒了,你身子弱更要穿得厚实些,免得受了冻还要喝那些苦药。”
周兖接过宫女呈上来的披风,亲自为绾卿系上带子,仔细整理了一番,最后替她戴上兜帽,这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