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莫问此间心比月

绾卿双眸一滞，蓦得想起一人来，如今已作为太妃迁入永信宫的商嫣。

一夜无眠，绾卿就这样瞪着眼在侧殿中干坐了一夜，如今已是深秋，寅时末刻的时候天才微微亮。

千霓端了铜盆进来，绾卿僵硬的眼珠子转了转，总算添了点活气。

“殿下，您一夜未眠，还是去正殿歇一歇吧。”千霓哽咽着声音，眼眶红红的，千裳身死，素白姑姑重伤，若是殿下也伤了身子那可如何是好？

绾卿毫无动静，千霓只好跪在她跟前，红肿的眼睛，浓重的鼻音，怕是也哭了一夜。

涣散的双眸聚焦，绾卿看见眼前的千霓，想勾唇安慰她，但她发觉自己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深深叹了口气，绾卿站起身越过千霓，在门口的时候站定。

“吩咐人好生葬了千裳，她本是孤儿，是本宫对不起她。”话音未落，绾卿便走了，千霓仍旧跪在原地，眼前幕幕种种皆是千裳与她一道入宫时的场景。

那时她俩还只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整天挨姑姑的骂，但两人总是记不得罚，姑姑才刚罚过，俩人扭头就又嘻嘻笑着闯祸，宫中规矩大，若不是素白姑姑心善一直照料着，她们早便被打死了丢到乱葬岗了。

后来被姑姑带着来长华宫伺候，原以为尊荣无限的卿洲公主必定是个骄纵刁蛮的性子，谁曾想竟是个会对她们报以温婉笑容的主子。公主殿下为人随和，不像那些夫人们，稍不顺心便对宫人非打即骂。

那时候千裳就对她说：我们公主是最好的人，我一定要好好侍奉公主，再不闯祸了。

当时千霓还笑她，你是猴子投胎转不了性，没两天又会原形毕露的。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千裳真的收敛了许多，说话做事上心了不少，就是不慎犯了个小错也会在第一时间想自己是不是给公主添麻烦了。

千霓很欣慰，总算是有一个人能镇得住她了，至少在这后宫，她们再不会因为犯了一点小错就被人鞭打，因而公主殿下会护着她们，平常那些欺负过她们的人，如今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

千裳便十分得意，说她是上辈子给阎王爷修桥盖房子，阎王爷开心就让她今生跟了公主殿下。千裳还说自己一辈子都不嫁，要在公主身边伺候她一辈子。

然而，“我早就告诫你要低调些，你非不听，这不，阎王爷看以前给他修房子的小鬼如今这般风光，心里闹别扭于是就把你给召回去了。到了那边还要继续修桥盖房子，你如今这懒骨头怎么干得动？可千万小心鬼差的鞭子打你，打疼了就哭出来吧，不会有人再嘲笑你……”

千霓不知是笑还是哭，趴在千裳躺着的榻旁不住地絮叨，泪水和着悲伤，最终化为放声哭泣的女子起伏的背影。

素白被哭声吵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比剜了还痛。

绾卿来到永信宫的时候，商嫣才在用早膳，看绾卿一脸苍白即刻命人端来了一碗煨着的燕窝羹，上好的血燕，宫中也只商嫣和绾卿以及几位受宠的妃嫔得了这难得的贡品。

“昨儿夜里的事儿我听说了，千裳是个好丫头，可惜就这么白白的没了。”

绾卿今日没心思和她客套，端过燕窝沉默地喝着。商嫣一瞧，这是有话不方便当着外人的面说，于是她挥退宫人，绾卿这才放下精致的蓝底金花小瓷碗，直截了当地问她。

“飞香殿如今空置，怎会发生此事？”双目凛凛，好似两把小刀直直刺向商嫣。

“主子这是在怀疑属下吗？”商嫣挑眉，眼里似笑非笑。

“这声主子我可不敢当，‘一骑红尘’的九香雪狐，名震江湖的神秘刺客，我‘醉玲珑’可不曾收过这样一个人物。”

绾卿与她的目光胶着，空气中似乎有炙烤的哔哔啵啵，亦有冰面碎裂之声，无形的较量在二人之间展开，空旷的大殿渐染硝烟，倏忽哉仿若金戈铁马，铁蹄阵阵。

突然，一声清脆的笑声打破满室紧张的剑拔弩张，商嫣掩着唇，脸上带着从不见过的媚意，眼角流转的春水似要荡漾出来一般。

“不愧为‘醉玲珑’的主子，我的雕虫小技果然不能瞒过长公主殿下您。”

话未说完，九香雪狐便忽然换了一副面孔：桃花媚眼夹带流连多情，鼻尖微翘秀气而妖媚，一方薄唇却偏偏苍白无血，在这明艳多姿的一张脸上，这样一方唇极异样，却又带着极致惑人的美。

“殿下是如何发觉的呢？”九香雪狐的声音喑哑中富含磁性，雌雄莫辨，但他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儿身。

绾卿微微眯起眼来，冷冷地勾唇一笑。

“商嫣在见到我的时候绝不会坐而不起，即便是有宫女在场，她亦会起身相迎。但方才直到我坐下你都未曾起身，始终稳稳地坐在原地，这不是很值得我怀疑吗？”

绾卿此时仍旧坐在坐榻上，就着剩下的血燕一小口一小口地压着。

九香雪狐不禁拊掌而笑：“周绾果然心思缜密，定力非凡，饶是知道了真相还能这般镇定自若地饮着我为你精心准备的燕窝羹，难道殿下就不怕我在这血燕之中下毒吗？”

他故意凑近绾卿，呵气如兰地在她耳边细语，这个男人果真妖媚入骨，这般一凑近，身上传来阵阵花香，绾卿识不出来时何种花研制而成的，但却觉得眼前开始有些迷蒙。

“殿下以夜未眠，怕是倦了，不如让在下替殿下宽衣好让殿下安寝可好？”

耳边的声音愈发悠远，绾卿脑子已经开始迷糊，虽然她仍旧咬着牙竭力想推开九香雪狐，但那点子力气早就派不上任何用场了。

混混沌沌中，绾卿只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似乎被人抱了起来，接着没过一会儿自己似乎就被放在了一个温暖的榻上，鼻尖传来幽幽的花香，身上的衣物好像在渐渐减少。

九香雪狐将绾卿放置在内殿的卧榻上，一只手轻轻巧巧地就解开了她的腰带的蝴蝶结，质地上乘的丝绸没了腰带的禁锢，瞬间就向两边滑落，几乎不费什么功夫，绾卿的外衣已然被他脱了下来。

“我密制的玉带荷可是迷香之中的珍品，只需一点儿便就能叫你睡上三天三夜，如此佳人，怎可劳神呢？还是好生睡上一觉罢了。”

绾卿早就听不见他的话了，此时她已然陷入了沉沉的睡梦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