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梯的明亮灯光下,我才看清我这位朋友的巨大变化。
仅仅一个周末,他就已然变为了另一个人。
浓重的黑眼圈,黯淡的眼神,白而薄的嘴唇向下抿着,与之相反,茂盛的胡茬是他脸上唯一生机勃勃的东西,蓬乱的头发随意地趴着,活像一个刚刚从毒瘾里摆脱的可怜人。
我把原本嘴边的请求咽了回去。
“喂,你是不是真的遇到什么事了。”我靠在电梯壁上,仰头望着日光灯问到,语气之中没有一丝疑问的意思。
“哈……怎么说呢,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他低着头凝视着手中的易拉罐。
我没有接话。
“我最近啊,总是做一些不得了的梦,真是的非常不得了……”他从衬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闪着光的东西,拿到了我的眼前。
“你对这个有印象吗?”是一个有缺口的刀片,磨损与锈蚀已将其尽数吞没,其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摇了摇头,并等待着他的下文。
“这样啊,那就算了,我最近可能睡昏头了,有点分不清梦和现实。”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也不知是叹息还是放心的表现。
“看来不是什么好梦呢。”
“大概吧。”他的语气越发沉重,看来他已经不想再谈这件事了。
“对了,你那个金发碧眼的爱人呢?”苦思一番后,我终于想出了这个话题。
“你是说saber?”他依旧低着头。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穿那种T恤来上班呢。”我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干笑了几声。
“哈……那件衣服有点脏了。”他把这句话作为整个谈话的句号。
叮——
电梯门开启,我们一同沉默着迈出了脚步,向着各自的座位走去。
“早上好。”“嗯,早上好。”我向着同事们挤出笑脸,办公室特有的印刷油墨和咖啡味道让不由得我深吸了一口气。
坐到座位上,我略微扫了一眼日程表,一如既往的工作,我在这里就不再过多赘述了。
“喂,去吃饭吗?”午休时,早上那个满脸颓废的家伙竟然主动找上了我,他看起来似乎精神了几分,办公室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我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向他略微点了点头。
“你不去找你女朋友?”“啊……她应该是和其他女同事一起吃的吧,我过去也不太好。”
“哈——是吗,真是羡慕你们这种现充。”“没什么可羡慕的啊,你不是也差不多吗?”
他迈步的声音很轻,甚至难以察觉他就在我旁边,沉默再次降临,只有我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清脆脚步声。
就这样,沉默的妖精一直飞舞在我们之间,直到我们端着餐盘就坐。
“你没感觉到什么吗?”他悄悄把脸靠近我,轻声说道。
“视线吗?”我有些自暴自弃的耸了耸肩,我差不多习惯这种感觉了,真是让人讨厌的习惯啊。
“嗯,看来你身上也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了,要我帮忙吗?”他的身体微微后倾,靠在沙发上摆出一个慵懒的姿势。
“你那边腾的开手吗?”我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希望,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啊,我这边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憔悴削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说完,他把手中的葡萄果汁一饮而尽,向我摆了摆手。
“我先离开一下,不用谢。”他的背影向着厕所那边慢悠悠的晃去,我只是在座位上啜饮着半温不凉的咖啡。
过了一段时间,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半小时,他迈着那悠闲的步调回来了。
“大发现。”他淡淡的对我说,手中拿着另一瓶刚买的葡萄汁。
“什么?你很喜欢喝葡萄果汁?”我轻笑着说道。
“嘛,你一会跟我来就知道了。”他同样也抱着笑意回复了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恶劣。
将手中完全凉透的咖啡放到了桌上。“走吧。”我松了松领带。
待客大厅里,一个穿着时尚的成熟女性正带着一副焦急且迷惑的样子站在柜台边,周围不少男性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包括我。
“哟,你好,我如约把人带来了。”他脸上的笑意完全没有一丝隐藏,笑容里的恶意同样暴露无遗。
近乎仇恨的恶意。
“啊!太好了,这位先生,你还认识我吧?”那个女人急忙凑了上来,抱着我的手说道。
“呃……我们见过面吗?”我有些迷惑了,这是闹哪出?大发现?
“好过分啊!明明对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竟然事后就对我置之不理!”她十分激动的叫到,言辞中夹杂着一些不可言喻的引申义。
“???”搞毛啊!我急忙抽回了手。
“女士,我们素未谋面,你这是干什么?”
“是我啊!我是那个被你说白痴的那个!”
我愣住了,白痴?
“等等,医生?”我反倒大叫了起来。
“嗯。”她看起来很高兴被认出来,不要高兴啊喂!因为被叫白痴而让人印象深刻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明明没说出口……”
“你明明就很小声的在嘀咕!”
“话说你们在意的是这个!?”旁边的那位强行插入了我们的对话。
“就是这个人啊,就是这个乳牛在偷窥你啊!”他指着医生说道,或者说,指着那一对丰硕的……
“乳牛什么的……”医生似乎有些高兴,所以说别高兴啊喂!那不是在夸你啊!
“不会吧……不、不是这个人。”我有些兴奋,虽然嘴上说不可能,但是我却很希望就是她,如果是她的话那该死的窥视感就终于不会再出现了。
“总之,先去外面说吧。”他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摊开手对我们说道,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嗯。”我第一个迈出了脚步,满怀希望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