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良身躯扭动,将头颅从泥土里拔了出来,随后,他直直的站起身来,挺拔的如一棵白杨。
小梨花惊喜道:“卫道士,你没事了么?”
卫良茫然,过了好一会,才分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柔和的对小梨花笑笑,道:“也许我真是绝世高手呢。”
卫良捡起梨木刀,轻轻抚摸刀身。
在此之前,他认为这就是一个工具,一个玩意,仅此而已。而现在,卫良却感受到了它的灵魂,温暖而柔和,宛如小梨花无微不至的关心。
他举起梨木刀,直指阴司妖主,平静道:“放开她。”
阴司妖主轻笑道:“我要是不放,你是不是还拿着那柄破刀来砍我?”
“这次我是认真地。”卫良说:“我可是绝世高手。”
阴司妖主捧腹大笑,道:“骗人的最高境界是自欺欺人,你已经做到了。”
连心妖童淡淡道:“总和这个凡人浪费时间,实在无趣的紧,赶紧结果了他算了。”
阴司妖主摆摆手,示意连心妖童先不要说话。
“既然你不放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卫良举起刀,随后斩下。很平凡的一击,没有声势,没有威压,甚至连一丁点征兆都没有。
潘玉期待的望着,卫良死而复生给他带来了一丝希望,以为会有奇迹发生。直到这一刀斩出,他彻底失去了希望,原来卫道士仍是一个凡人。这一刀实在太弱了,不要说阴司妖主这样的大妖魔,恐怕就连一只公鸡都杀不掉。
连心妖童也不以为然,丝毫没有生出警惕。
唯有阴司妖主面露凝重之色,这一刀安静的离奇,再弱的攻击也有迹可循,而刚才卫良挥出的那一刀,完全令人触摸不到轨迹。事出反常必有妖。
在微小的刹那间,她仿佛看到一抹白光闪过,眨眼即逝,好像是幻觉,又好像真真正正存在过。
“噗嗤。”
阴司妖主忽然感觉肩膀凉凉的。
随后,小梨花挣脱她的束缚,快步跑到卫良面前。
“奇怪。”阴司妖主闪过一个念头,小梨花明明被自己攥在手中,已她的实力,怎么能挣脱?
阴司妖主低头望去,地上躺着一条白皙的手臂,那正是自己的胳膊。
无论连心妖童,还是潘玉,全都哑然失色,怔怔望着卫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堂堂阴司妖主竟会被一介凡人所伤,而且这凡人还是拿着一柄木刀。
阴司妖主面色如常,没有因为断一臂惊讶或者痛苦,问道:“这是什么刀法?”
卫良道:“陨星。”
阴司妖主瞳孔一缩。
连心妖童面色煞白,这一刻,卫良的身影与心中的梦魇重叠,他终于明白了什么。依稀间,脑海中响起唐三刀分魂临终的呐喊:终有一天,我会凯旋归来!
“你是唐三刀!”连心妖童尖叫一声,转身便跑。
潘玉与二师兄呆若木鸡,心中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唐三刀一直是人族传奇大能,短时间内崛起,斩双龙,战大圣,风头无二,在最璀璨的时候又突然陨落,给后人留下无数的幻想。虽然他不是人族漫长历史中最耀眼的星辰,但绝对是近年来的焦点。而眼下,那一位传奇大能终于看破隔阴之谜,明悟前世今生。
唐三刀回来了。
二师兄狠狠掐了掐自己的脸颊,以为在做梦,或者这只是醉酒后的幻觉。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到和自己日日相处的卫道士竟然是唐三刀,印象中他一直是平凡的,没有资质,没有本事,没有一切强者应该具备的品质。可就是这么一个平凡的人,竟然是唐三刀转世。
为什么会这样?二师兄不解。在他的印象中,唐三刀那样的英雄豪杰哪怕兵解转世,也定是人中龙凤,怎么会是卫良?这其中的反差确实有些大。
“或许,卫良并不平凡。”二师兄忽然想起了卫良的坚持,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站起来,哪怕明知必死,也勇往直前,这样执着的人,又怎能说他是平凡的?也许正是因为这令人可敬的执着,才让他看破了隔阴之谜吧。
潘玉心中一直是忐忑的,之所以下跪示弱,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他明白阴司妖主不会放过自己,可他仍放弃了尊严,只需要多活一些时间,等战公子前来才会有一线生机。可是战公子什么时候到来是个未知数,唐三刀的从天而降成为他眼下的希望。
他祈祷卫良能够战胜阴司妖主,最好可以将这尊大妖魔杀死。他可是唐三刀转世呢!唐三刀何许人也?连真龙都能灭杀的人物,杀阴司妖主应该没有问题吧?
可看到阴司妖主自始至终都淡然的眼神,潘玉才恍悟自己过于一厢情愿了些。卫良虽然是唐三刀转世,可他终究不是巅峰时期的唐三刀,他只有前世的记忆和经验,却没有前世的道行,这一切需要时间慢慢修炼。他能挥出一刀已经是万幸,天知道会不会斩出第二刀?会不会斩出第三刀?
假如斩不出,他便会死在阴司妖主手中。
小梨花崇敬的望着卫良,道:“卫道士,你真的是唐三刀转世吗?就像《英雄志》中描述的那样,你曾经去东海屠过龙?”
卫良笑笑,说:“好像是的。”
小梨花开心的笑了,欢快道:“我就说你是绝世高手,他们还不信。”小梨花看了潘玉一眼,撅嘴说道:“现在你相信了吧。”
她忽然想到什么,神色不安,忧声道:“那你究竟是卫道士,还是唐三刀呢?”
说话间,她死死抓住卫良的衣袖,生怕他变成一个陌生人。
卫良认真想了想,才发现这个问题一点都不纠结,对小梨花灿烂一笑,道:“我当然是卫良了,那个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你的卫良。”
阴司妖主认真打量卫良,缓缓道:“原来你是唐三刀转世,久仰大名,可惜未曾一战,今日终于有了机会,我倒要看看你能挥出几刀。”
她那断掉的臂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灵活的扭了扭,宛如从未受过伤。
卫良手中的梨木刀扬起,落下,挥出第二刀。
脑海中,前世的场景浮现出来,唐三刀的话语在耳边回荡:这第二刀,名为奔雷,乃是天地至刚至阳之气凝成,攻势最为凶猛。
这一刀他再熟悉不过,犹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每一个细节都能把握的入微入毫。
梨木刀落下,风平浪静,预期的那抹浩浩荡荡的刀气并未出现。
卫良眉头一皱,再试一次,仍旧没有效果。
阴司妖主嘴角闪过一抹讥笑。
“晦气!”卫良轻轻啐了一声。
小梨花问道:“怎么了?”
“第二刀斩不出来了。”卫良摇摇头,道:“没关系,我还有第三刀。”
第三刀乃是最为凌厉的一击,卫良自信只要挥出来,杀阴司妖主定不在话下。
他神色凝重,一举一动都那么认真,蓄力,出击,第三刀斩出。
依旧风平浪静,空气中甚至连一抹最微小的刀气都不曾出现。第三刀,他仍旧斩不出来。
卫良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他一遍又一遍的挥刀,却一次次失效。
阴司妖主嘴角的讥笑更甚,淡淡道:“给你百年时间,说不定真能恢复前世修为,可惜你刚刚觉醒便遇到了我。这样一个大祸害,我岂能留你?”
她凝望卫良,双唇轻启,吐出一个字眼:“死。”
她掌控生死之力,既能令死人复生,又能让生者死去,故称阴司妖主。
卫良的肉体迅速枯萎下去,光洁的皮肤变得干裂,乌黑的头发变得花白,身材渐渐佝偻,眼睛逐渐浑浊,只一刹那,便从一个青年变为七旬老朽,浑身上下散发着苍老的气息,如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潘玉面若死灰,果然,只能斩出第一刀的卫良,还远非阴司妖主的对手。
卫良怔怔不语,他能够感受到那股浓浓的死气,就存在于自己的身体里,随时都可能令自己咽气。他疑惑,他茫然,我不是绝世高手么?怎么如此不堪一击?那股刚刚升起的骄傲,这一刻被现实击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