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站起身,看着面前这颗偌大的樱花树,在高大的树面前,人如同一只蝼蚁,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后,慢慢地走向樱花树。
他走得很慢,似乎并不着急,湿漉漉的晨草很是娇嫩,被他踩在脚下后就再也直不起腰来,所以,他的脚印在草地上也清晰可见。
他微笑着,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他不确信,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在樱花树的中央,小雅正张开双手等着他的到来!
他不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因为他怕,他怕他一跑,她就会消失,他怕他一旦加快脚步,他的爱人会再次抛下他,远远地离去…
一个美丽的女人,张开了双肩,绝美的俏脸挂着淡淡的微笑,乌黑却带着小火星的头发飘逸着,没人任何人能否认她的美,她的魅。一条不漂亮的碎花裙也被她的美沾染,变得清秀美丽起来,纤纤的玉指正向他招手,他心动不已,竟有些惊慌失措起来,抬起头,看见他的爱人正紧闭着双眼,他看不见她往常灵气活现的双眸,她的面色仿佛有些苍白,头发的火星似乎快要熄灭。
他停住了脚步,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面容,他想让自己以最好的状态去见她,既使是假装的…
他试着去擦脸上的泪水,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旧的眼泪刚抹去,新的眼泪如同细流,娟娟流淌。泪痕不断被泪水覆盖,新的眼泪在几秒之后滴落鲜草,灌洒大地,为植被增加新的营养。
他觉得自己好假,他知道自己笑得非常牵强,可他无法笑得真诚,他没办法在她死去之后再笑得像以前一样,或许,强颜欢笑也好过偷偷哭泣吧。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想法,不去想她已经死掉的残忍事实,可越不去想,就越是往那边想,他的脚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让他有些不堪,他觉得好苦,心好苦,失去的悲痛欲绝再次涌上心头,他觉着口中有些腥红,一瞬之间,红色的血液从他口中喷出!
他用手狠狠抓住自己的胸口,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的一淌鲜血,他紧紧地皱着眉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吐血了!
他凄惨地笑了笑,忽略了这个,想要继续往前走,却猛地发现,小雅的心脏在他的右胸越跳越快,他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喘,就好像哮喘病人发病的时候。
他感觉自己的力气仿佛被慢慢抽空,一点一点地消失,他抬起头,看见唤雅头发的火星越来越小,好像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她温暖的怀抱还在等待,她柔情的双手还在守候,小灰用大力捏着自己的左胸,强忍住再次吐血的冲动,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走向他们夭折爱情的见证→朵碎的樱花树。
噗噗!
走了几步后,小灰再次吐了血,他实在忍不住,一想到唤雅,他的心就好痛,一痛,腥红的鲜血就会冲上喉咙,根本抵抗不了,小灰的目光一直盯着樱花树,没有移开过,他不在乎自己吐血,他只想走到那个美人身边,紧紧地抱着她。
从樱花树到小灰的距离只有十步,可每走一步,小灰的力气都会被抽走很多,并且一直在吐血,他的脸色变得惨白无色,如同死人一般,可他还在坚持着走,右手捏住左胸,颤巍巍地往前走,原本侹拔的身躯弯了下去,像风残败烛的老人一般走着,好像被人轻轻一推推就会倒下。
回忆有时候可以超越时间与空间,仅仅地十步,小灰和唤雅的时间和记忆都包含在里面…
第一步,他吐了血…
那是他和她第一次见面,他那时才七岁,而她才五岁,还记得明月的当空下,母亲对他说,那是他的童养媳,他不懂那是什么,只知道他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陪他玩耍的人了。他那时很笨,没有任何天赋,连走路都不会,可她已经学会流畅的说话,更别说走路了,母亲对他很凶,责问自己,为什么她都会说话了,而自己还在学走路,更加可恶的是,她的年龄还比自己小,他不懂,也不明白,他只知道,母亲的语气很可怕,他被吓哭了,嗷嗷的哭声没有让母亲怜悯,只见母亲用力甩上门,负气而走。
责备声已经消失,然而哭泣没有停止,或许是她一直在门外,或许是听到自己的哭声,她用自己稚嫩的双手推开了一扇对于五岁孩子沉重的大门,走了进来,自己的注意力完全被她吸引,只见她叼着一个奶嘴,对他眨了眨眼睛,说了一些和母亲一样的话,虽然不标准,可也咬字清楚,然而他一个也听不懂。
总之,原本静静哭泣的自己被强硬拉下了地面,只见她一直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时不时还指着她自己的脚,神情很是严肃,他终于明白,原来面前这个叼着奶嘴的小宝宝打算教他走路,突然让他有了一种羞耻的感觉,让一个比她还小的女宝宝教他走路?!他感觉好不爽!他不能让这个女宝宝看不起自己,于是,他也认真了起来…
当他一次次摔倒,她会一次次扶他起来,他很惊讶,她的力气怎么会那么大?他很想问她,可他不会说话…
当他一次次被痛哭,她会一次次陪自己哭,好像是为了让自己的哭声听起来不那么单调,又或是她为了好玩,这些他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天,他学会了走路,母亲回来后惊讶的欢呼声没有让他重视,他被母亲抱在怀中,母亲兴高彩烈的说着什么,他没有听,他侧过头,看着她,笑了笑,而她,只是对他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