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伟的教堂内，一名青年怔怔的看着头上的壁画。周围十分辽阔空旷，偌大的场地中只有一个老人存在。
老人的身体被纯白色的镀金教袍裹的严严实实，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他微微垂下头，像是睡着一般，就这样静静的坐在教堂的角落。
壁画上刻着华莱和霍尔雷格战斗的画面，虽然华莱实际上并没有参与到与霍尔雷格的战斗，他只是收获胜利果实的人罢了。
不过英雄崇拜往往不会在乎这些，不是事实他们也能说成是事实。后世传颂的普遍变成“华莱国主英勇战斗，独自一人斩杀了恶龙霍尔雷格。他取得了战争的胜利，为后世带来和平。”，全是扯淡。
胜利倒是真的，和平只是相对。
教堂坐落于幻虚大陆西部的流砂帝国国都中央，它无比伟岸的立于此处，由无数晶块珠砾搭建而成。就连帝国宫殿都不及它精美。
流砂帝国只有一间、也唯有一间教堂被允许建立得比皇宫还精美壮阔，那便是神圣教会的总教堂。
“真是杰出的作品。”看着恢弘大气的壁画，青年啧啧赞叹。“该壁画作者的艺术水准非常之高，他将战争的残酷用如此精妙的办法演绎了出来，给人一种苍凉的感觉，更衬托出华莱国主的勇武之气。”
“哦？尼尔，你居然懂得欣赏？”角落里传出老人懒散的声音。“我记得你可不是那样的人。”
“嗯，我的确不是那样的人。但这几百年来这么无聊，不做些其他事情也说不过去，所以就学了艺术什么的，杂而不精，但好歹也能看懂一些。”青年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点上，将自己的脸笼罩在一片烟云中。“战争……师傅，你是怎么看待战争的？”
老人终于将头抬起了一些。
“一件事有其正反两面，战争可以用来谋取权力、谋取利益，也可以谋取和平。想要得到和平，就必须要时刻准备进行战争。一次正义的战争能唤起神圣和爱的力量，赢得一场战争，能使和平有良好的开端和保证。”老人语气平缓的说道。“像这些话不过是说着好听而已，只是为自己寻求一个合理开战的借口……真正能评价一场战争的，唯有这场战争付出的和得到的是否划算。”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是善良的还是邪恶的，战争那破坏的本质都不会改变。它会给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无论胜利的一方得到了什么，失败那一方失去的却成倍于此。”
“战争始终在破坏，我们通过胜利得到的东西和作为代价被抛弃的东西，对比往往是惊人的……打个比方吧，打赢战争，好比我拿了对方一个金币，而对方却失去了三个金币。”老人的语气稍微带了些嘲讽。
一个金币换三个金币，值不值？
“虽然战争带来的只有残酷，不过有些时候却不得不这么做。对于失去一切希望的人来说，战争就是合理的。”
老人轻轻叹气。
他点了点殿堂上方的壁画：“就像五千年前千年帝国的覆灭……像那样的问题，只有通过战争才能解决了。”
“真是混乱的含义。”青年苦笑。“也就是说，我们无法建立起真正的和平，只能建立起相对的……但战争却不会断绝，源源不断的对这个世界进行破坏！”
被白袍笼罩的阴影中传来老人的笑声：“的确是如此，看来尼尔你的确懂了不少啊。那么，我有个问题需要征询下你的看法。”
尼尔点头。老人顿了顿，道：“对于华莱·雷恩加尔，你知道的有多少？对他，你又有什么评价？”
“华莱·雷恩加尔？”尼尔低头想了想，开始讲述起大家耳熟能详的、大陆最强军神的事迹。“打败千年之国后，他联合各族建立了封建制帝国流砂，成为国主，开创了流砂纪。”
“同时，他还是第一个联系到神上界诸神的人类。随后他创立了神圣教会，宣布信仰光明之神，成为第一任教皇。不过在成为教皇的十年后，他却在某天突然失踪……有人说他突破超凡，进入了神上界。也有人说他厌倦了这种生活，选择归隐。”
老人点头，表示没有错误。
“至于评价，你是说他神级的指挥能力？出众的智慧？还是煽动力？”尼尔吸了口烟，感受辛辣在自己的胃部左冲右突。“或者更重要的，是他懂得机遇、利用民心？”
老人笑骂道：“混小子，成功难道只是在自己身上发展优点吗？这样可不够……成功，除了要发展自己的优点，还要擅于看到对手的缺点！”
“好好想想，千年帝国失败的原因，这个是否可以利用起来？”老人将头再次往上抬起一些。阴影中，可以看到十分灵动且漂亮的一双纯白色瞳孔，其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而令人奇怪的是，老人脸上的表情却呆板而无神。
尼尔沉默。他一口气吸完手中快要燃尽的烟，将烟头丢在教堂的地毯下再狠狠地用脚碾了碾。然后才开口缓缓说道：
“我明白了，你说的是种族问题吧？华莱…他通过呼吁各种族平等的手段成功吸引了各族的目光，也将千年帝国的矛盾无比尖锐的挑了起来——在那个时候，还是有许多种族选择观望的！”
“他的演讲让其他观望的种族也被千年帝国所敌视……无比巧妙的手法，他将大陆上几乎所有种族都拉上了反抗军的大船！”
“对，千年帝国十分强大，强到…哪怕以现在教会的力量，也难到其十分之一的地步！可它还是失败了，因为它企图与全世界对抗！“老人轻声叹息。“教会的自信……最近也开始膨胀起来了啊。”
尼尔闻言不由得想起了近段时间教会的动向，他脸色霎时间阴沉下来：“你是说利益家族？他们最近好像要攻打血月之国吧……无缘无故进攻血精灵的领地，那可是严重的种族问题，已经违反了《种族誓约》！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为了得到一件东西……哎，贪婪向来都是人类进步的动力，也是人类堕落的原罪！”老人说着，声音严肃起来。“或许还不止是利益家族，他们还承受不了战争的损失……”
“让他们下定决心的，应该是信仰家族的介入吧？”
神圣教会的内部分为两大派系，为利益家族和信仰家族。流砂纪结束后，原本归属流砂帝国的各族也逐渐分裂开来，真正愿意归顺人族的种族很少。为了让自己在大陆上更具话语权，神圣教会不得不吸收一些十分强大的家族进来以充实自己的力量，这些家族倒也乐于接受。
对神圣教会而言，这是可以让自己的教义更加广泛传播、让自己的话语权增多的力量保证；对利益家族来说，这是可以为自己施加大义名分、借神之名义行事的机会……而且教会的力量是在强大，这样的靠山令他们实在难以拒绝。
“什么？信仰家族？那群崇拜神的家伙居然会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这样只会渲染神的残暴吧？”闻言，尼尔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同时也愤怒起来。“怪不得神圣骑士团的团长突然从我手中带走两名末日审判团的长官级人物，理由也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哼，很好。”
尼尔身上的气息突然沸腾起来，恐怖的空间力场纷纷在尼尔周围显现，空间不停坍塌、破碎，然后又被世界法则修补。而令人惊奇的是，虽然空间一直被破坏，可教堂却依然稳固，丝毫不受影响。
要么是教堂实在坚固，要么就是这个青年对于力量的掌控已经是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准！
但前者的可能性却是极小。
从他身上散发的恐怖气息来看，那赫然是传奇巅峰！
“就算是信仰神，也需要让人信服的力量啊！那件东西是难以拒绝的诱惑，得到它后，教会会更加强大，传教范围也会更广。”老人的声音突然显得疲惫，坐着的样子有些萎顿，但围绕在尼尔周围的空间裂缝却悄无声息的泯灭，重归平静。“尼尔，不要那么冲动，神圣教会的总教堂会被你一不小心给毁掉的。”
尼尔轻轻叹气，身上的恐怖威压渐渐收敛。
“那件东西？”他问。
“对，现在的教会可是由利益家族和信仰家族共同接管的。对于那件东西，两大家族的意见难得一致，这决定已经无法改变了。毕竟教会当年需要利益家族的力量，利益家族也需要教会的名义，双方一拍即合，过了这么多年早就难分彼此。当信仰和利益挂钩，其实就已不再纯粹。”老人说。“虽然教皇能聆听神的谕令，却没有直接执行的能力。这还需要信仰家族和利益家族共同同意，想必神对此会很不满吧？”
“当然，历史上的教皇也不乏强者，但能稳压两大家族真正践行神谕的却只有两个。一个上位十年后走了，另一个在位满五十年也选择了归隐。”老人说着，语气有些惆怅。
真正掌权的教皇不过两个，在位时间也不过六十年。与教会建立的五千年对比，六十年不过一瞬。
“是吗，那还真是讽刺。师傅，你打算就这样子下去？”尼尔在身上摸索一番，发现没有烟后，他有些烦躁。“你总要出手的。”
“但不是现在。”老人悠悠回答。
“好吧，那到底是什么？”
“如果你来参加高层会议，那你肯定知道。”
尼尔一怔，脸上有点无奈：
他可从来没有参加无聊会议的习惯。
“好吧，不难猜，无非是能提升教会战力的东西，具体一点的是什么？”
“如果那个诱惑，是从神上界所流传下来的……梦魇女神使用过的东西呢？”老人回答。
尼尔脸上满是惊愕。
似乎察觉到尼尔的震惊，老人停了停才继续道：“和梦魇女神扯上关系的，就没有一件是凡物。纵观大陆历史，从五千年前再到现在，每个得到和梦魇女神扯上关系的物品的家伙，最低的成就也有圣域巅峰。”
“而那件东西…据说是从神上界流传下来的，品阶初步估计是半神器！这已足够两大派系齐心协力合作了。”
“为了这次准备，信仰家族和利益家族各自派出了顶端的超凡强者，成功的引诱并拖延住血月之国的现任国主华尔莱斯·耶梦加得回国的步伐。”
“所以这次，教会是真正意义上的通力合作——为了那传奇的物品！”
老人最后一锤定音。
“那么，他们准备怎么打这一次场仗？”尼尔缓过神来，出声问道。
“庆典日，雪，和突袭。”老人的回答无比简短。
尼尔闻言，脸上眉头锁在一起，似乎是细细咀嚼一番，随后才放松眉间。他向老人微微行礼，缓步走出教堂，将身体掩藏在风雪中。
教堂内，老人轻轻叹道：
“命运的轮盘已经开始转动了啊。其实，如果对华莱消失的真相进行猜测，无论得到哪个结论都是很可怕的……至于我什么时候出手…这不是已经出手了吗？让我看看，会不会出现奇迹！”
“光明之神，让我们来合作下一盘棋吧。”
声音在空旷的教堂中回响几圈后渐渐消散。教堂再次陷入一阵死寂，唯有外面的风雪仍然在呼啸。
风雨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