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长城,集逾三十万人,于北方风雪萧萧的边塞之上,肩挑手抬,积土塁石十余载,白骨成山。十年生死,自凄凉,此恨不相忘——
“红蝶大人,这青烟去修筑长城去了,我们为何不跟着去呢?为何现在还守在丝雨的身边?”阴姬不解的问道。
“你且看下去吧,丝雨一定会回到青烟的身边。”红蝶手拿曼陀罗,似乎早已洞悉了一切。
阴姬看了看丝雨,低下头回了句:“阴姬遵命。”二人便又再次化为虚无,守护其旁。
丝雨渐渐的睁开了眼睛,她得知哥哥为给她医治,不惜卖身去修筑长城之后,便拖着依旧虚弱的身体,用着哥哥留给她的银两,雇了辆马车快速的朝着修筑长城的队伍驶去。
“老东西,还不起来给我赶路!”秦军一边用藤条抽打青烟身旁的老者,一边用脚揣着他的肚子,只见老者鲜血直流,看上去已然是不行了。而青烟看到这情形,愤愤不平,想为老者出头,却是被一旁的一位青年男子所拉住,那位青年男子指了指老者,指了指旁边按耐不住已然跳出的某个壮丁,只见那壮丁只是为老者打抱不平的说了几句,便被秦军拿起大刀直接砍伤至死。看到这情景,青烟顿时明白了,在这里人命如草芥的道理。
夜晚,那个壮丁的尸首被绑上了木桩,而任凭风吹雨大,日晒雨淋,野狗撕咬,也再无人敢去将他放下,直到他已然腐臭,白骨可见,那些秦军才将他放下,随意把尸骨扔在一边,但这在乱世又为残忍?
只是一道司空见惯了的风景罢了…
浩浩荡荡,30万人踏上了修筑长城的绝路,一垒尸骨,一垒寒,今日你死,明日我亡。
30万人所需的粮草又岂会充足?常常是一日一顿,一顿一稀粥,但青烟只知道不管如何他都想活下去,因为他答应了爹娘要保护妹妹,更因为妹妹已然是对他最重要的人了。所以只要有这个信念支撑着,他便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但是,天又岂会如他所愿?天本不怜人…
“哥哥!哥哥!”青烟如往日一样被大军抽打,赶着路通往修筑长城的路上,却不知丝雨已经尾随他而来。丝雨见到大军中哥哥的影身,便跪在大军面前,恳求道:“烦请各位军爷通融,让小女子一起加入这修筑长城之列!”随军的将领听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这只有拼命往外逃命的,没想到却来了个送命的!这女子真是有趣!”而青烟看到丝雨的身影便顿时如同被晴天霹雳,他看过了无数的惨景,他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正向他逼来,他便马上怒吼着,咆哮着冲向丝雨,朝着丝雨的脸上一巴掌拍了上去说道:“你给我滚!快滚!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而丝雨却是哭的声嘶力竭说什么也不离开,她抱住青烟说道:“丝雨只有哥哥了,丝雨此生与哥哥生死与共,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再离开你!”
“哟~这小女子还蛮感人的吗?但是我军队只要壮丁,不需要女子啊,但如果你留下来做个给我们兄弟侍酒的,到也不是不可,是不是兄弟们?”那领军的首领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用着下流的眼光打量着丝雨。
青烟一看到这情景,顿时火冒三丈,冲向那首领便一记拳头打在了他的脸上,而那领军首领又岂肯散罢甘休,拿起藤条点了篝火便往青烟的身上抽去,抽的他鲜血直流,皮开肉绽,但那将领还是不解气,又从刀鞘里拔出青铜剑便要往青烟的脖子上砍去,丝雨见这情形马上纵身挡在了青烟身前,哭着跪倒在将军面前说道:“小女子丝雨愿侍奉将军,请将军放过哥哥!”说着丝雨便向着那将领一个劲的狂磕头,磕的那血液染红了她的半张脸。而那守将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的打量了一下丝雨觉得果真是个美人胚子,便顿时眉开眼笑的扶起丝雨,吩咐下面的手下将青烟拖下去好生照料。又用他沾满鲜血肮涨的双手抱起了丝雨,将她抱到了营帐之中…
而此时,不管是青烟如何的怒吼,都没有丝毫的作用。他哭了,他声嘶力竭的哭着,他恨着,他怨着,他悔着,他指天骂着,但是他更痛恨他自己,他的这双手无力保护任何人,爹娘,丝雨…
丝雨,你可知道,此时我的心是如何在这人世间堕入这滚滚炼狱之中?你又可知,当我第一眼看到你对我笑时,我已在这滚滚红尘弥足深陷…
十年相依,十年磨难,相思成灾,相恋成害。怨天不公,怨地无爱,凄凄白骨,风刺火燃。人命至贱,塁血成砖,长城无爱,竹简深埋,青铜一吻,凤凰不在——
“红蝶大人,这丝雨为救哥哥被那将领蹂躏,可是青烟不肯入世的根源?”阴姬看着被关在柴房中已然是神若游丝,生义全无的青烟,不解的向红蝶问道。而红蝶却只是手指轻点灵蝶的翅膀取其五色粉末涂于眼前,微望了一眼青烟,便微微一笑,对阴姬说道:“时间还不到,便消失于虚空之中。”而阴姬依旧呆立在那里,似乎还没明白过来,只叹红蝶心,海底针,难以捉摸。但她思来想去依然是捉摸不透,显然她已对那兄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便宛然一笑,灵光一闪,化为白色灵蝶悄悄的降落在了青烟的发丝之中醇醇的酣睡了去。
已是半夜时分,雾气遮住了皎洁之月,化为丝丝哀愁融在了青烟的心里。而阴姬也似乎是感知了愁绪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只见此时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轻而细腻的脚步声向着青烟靠拢。青烟微抬起了他那毫无血色的脸庞,向远去望去:一个黑色的影子正悄悄的开着柴门,忽然门开了,从黑暗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哥哥!”他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字泪不知何时尽化为了洪流一泻千里,难以止住。
“对不起,丝雨,对不起…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青烟看着浑身是伤,脸色惨白的丝雨心如刀割嘶声力竭的痛哭道。
而丝雨却只是摇摇头,拿出一块手绢拭去了青烟的泪水,将青烟的头融入胸前,温柔的安抚道:“哥哥,丝雨本是要死之人,哥哥为了丝雨来到这苦寒之地修筑长城,受尽磨难九死一生,而现在丝雨能在哥哥身旁,为哥哥分的丝毫忧愁照顾哥哥已是丝雨此生之幸。你我二人生于乱世,早就享了其人所不能享之富,而现在当然是要吃其人所不能吃之苦了。”
青烟听了丝雨这一番话,顿时抚了抚自己的泪水,握住了她的说道:“对不起,丝雨,你说得对,现在是乱世,我们不过是风雨飘摇的一浮萍,落家只剩你我二人了,哥哥不会再冲动了,哥哥会静待时机,带你逃离这里,我们远离纷争远离烦恼远离杀戮,只是男耕女织过着世外桃源的田园生活,可好?”说着,他抱住了丝雨,而丝雨躺在他的怀中甜甜的笑了,带着那奢望的梦想进入了梦想。
第二天一早,那领军将领就把青烟从柴房放了出来,而青烟也抱着对妹妹承诺,不管那秦军再有和无理的要求他都照做,不管身边再有何人死去他也不在打抱不平。而丝雨却是夜夜被那领军将领叫去侍酒,说是侍酒其实无非也就是找个理由让她侍奉罢了,而对她心怀不轨的又岂止是将军?手下的一些小兵有时也仗着将军的权势作威作福,将她拉入营内慢慢享用,当然这些事丝雨是不会告诉青烟的,她也不能告诉青烟,不为自己,只为青烟能活着,因为不管自己多苦,只要青烟活着她便活着。而这一切也只有阴姬知道,红蝶明白。
北风萧萧,万里雪埋,苦寒之地,尸骨成山。
青烟他们的军队,随着大军来到极北的边塞之上。万里雪飘,千里冰川。白茫一片,砖心刺骨。而这些修筑长城的农奴和死囚依旧衣服单薄,步履草鞋。在这死亡呼啸之地,常常是有人走着走着,便倒了下去身体僵硬着一睡不起,也时常是有人半夜时分杀了身边的人抢了他的衣服盖在身上为自己多添一份暖意,而更有甚者竟去偷士兵的衣物结果被那饲养的狼狗咬烂了身体,吞噬了心脏,死是不曾瞑目。
而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在青烟的心中也萌生出了逃跑的想法。
秦皇颁令,他们顶着风雪开始修筑起了这项浩浩荡荡的万里长城。“十步一泣血,百步一尸寒,万里千川,长城无爱。”便是那时流传在他们之中的歌谣。
而有一次,当青烟正伴着长砖顶着风霜向前迈进的时候,前方正好一个秀气而骨瘦的男子向他倒来,他本来不愿管闲事,但他仔细一看,却发现那人竟是自己儿时的好友歌瑶子,他便马上扶起了歌瑶子,用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放出了自己滚热的鲜血将它流入了歌瑶子的口中,那热血入喉后,渐渐的歌瑶子的眼睛睁开了,脸上也似乎是有了些血色。他看了看青烟,又看到了青烟手上的划痕,他强忍了欲流而出的感激之泪,一把抱住了青烟,从此歌瑶子便常伴青烟身旁为他挡风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