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决意离开
我觉得我的真诚与善良感动着村民,才使我逃过一劫。
在盲人家呆了二天,是我无法忍受却不得不忍受的二天。夜晚老鼠窜上窜下,阿炳的儿子飞手抓住老鼠,放在嘴里咬了几口,这一举动让我当场昏厥过去,我虽然知道人饿极了,就好比饿虎扑食,什么东西在眼里都会让人疯狂的,但是我无法接受一个人因为饥饿而活生生地吞下这个小生灵,虽然它是极度可恶的。
床上根本就没有清洁的垫单,连破旧的也没有,只有沾满虫虱的稻草。二夜,其实我根本就睡不着。环境的恶劣除外,还有我不知我深陷在什么绝境了。
二天过后,日本队也不知去了哪里,只是山谷不时传来几声枪响和炮轰。我想大概是看见山上的野生动物了。村民对于零星的枪声和炮声习于为常了,或者说对生命中的无常已漠然了。
到了第三天,在阿炳的陪同下,来到原来青砖绿瓦的大院里,这里已被洗劫一空。我珍爱的滚边旗袍,陈强精心收集我的新闻报道的小册页,陈思思送给我的美国口红和丝袜,我无法穿却是我夜夜拿出欣赏的衣裙,我的手记,我带来很多本的********,属于我的一切一切都被拿得一干而净,连同我的绸缎棉被和印花垫单。
我疯似地在几个柜子找给我记忆的东西,全都是空空荡荡的,我终于坐在天井里轻轻哭泣起来,我不是救世主,却竭力想充当这个角色,残酷无情的现实给了我沉重的打击。
阿炳轻轻摇了摇我。“其实没有什么的,不过是一些物品而已。只要对生活充满着极大的热情和信心,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这不是你常常告诉我们的吗?”
我抬起头,望着阿炳,她根本不知我可以餐风露宿,可是我无法接受那些美好的生动的记录我真实生活的上海的影册,被他们焚烧了。那里有我在自家阳台直直披着波浪发在镜头的第一次留影,有我跟随阿芸参加化妆舞会的魔王照,还有我同云梦在一起照的,每次看见四姨太面对黄埔江时,总是想起她妖娆的样子,看到陈思思吃着冰激凌张大嘴的可爱,就知道我与她在一起度过多少美好的时光。当然还有年长却英姿飒爽的将军手牵着新婚的我在千秋架上依偎。我穿新装的照片。那些让我感动的记忆都是放在我的相册里,都化为灰烬,好像我是做了一场梦一般,上海的喧哗繁华都随风消逝了。那里曾有怎么样美丽的我。如今的我,与照片虽是判如两人。却是那么生活的记忆,不忍丢弃,永远地。
说实在的,看到村民那般的苦,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以为我有将军,我永远都善待一切的,这才发觉那本影册给了我致命的一击,一切都已逝去。号陶大哭起来,才发觉我多么需要将军在我的身边轻轻按抚着我。
渐渐有点起将军的恨来,为什么不接我走呢,把我留在这里,无疑是丢在虎口里。留给我的金钱足以回上海也是被偷走了,我连回上海的路费也没了,更不要说以后怎么样的生活。一切让我措手不及。生活就是严峻的,总是劝村民燃起希望之火,面对我空空的一切,我才知我的生活会比谁都艰难。虽然这里曾让我热血沸腾。
我如何生存下去,我呆在这里也是形同槁木了。
乡亲里三层外三层里挽留我,我知道我无力呆下去了。起码我的离开能给她们一个平安的环境,不会因为我而招来杀身之祸的。
“如果你走不动的话,你就回来的。”
“这里也就是你的家。以后常常回来。”
“将军也许会回来找你的,你不要走呀。”各种期盼的声音也是掺杂不齐,但一种视我为亲人的声音一古脑地冲击着我,让我忍不住地流下泪来。
最为承受不住,我的衣袋里,还有随身的包裹已装满了干粮。要知道她们也没有的吃呀。
“下次回来,给我带一件旗袍。”阿炳满脸笑容地说,我知道她是想法子安慰我,只有她亲眼看见,我是一贫如洗的了。
盲人婆婆也颤颤地走了过来,她粗糙的双手摸着我的脸。“丫呀,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们呢?我看不见你,但是我能看见你心里最真的一颗心。”
大炮也被妈妈带了过来,他同妈妈也要送送我的。
“以后带你去上海,上大学堂学习如何制造大炮。”我尽量开心一点,我怕自己承受不住那份情。我不忍心这么多受苦的人为我流泪。
我笑着说,“你们担心我什么,我以后去上海都是吃好的穿好的,我会活更好的,你们不用我担心的,只要跨越几座山,我能坐上火车会很快到上海的。”
我不知道将军在哪里,既然日军来横扫这里,我想将军就会在不远处的。我除了找到将军外,我去上海对我而言没有一点意义的。我不叫跟随将军,是叫寻找将军,就如同当初四姨太不顾多么艰辛,来找将军,我却如同拦路虎。现在我才知四姨太是多么的执着真诚与无奈。
我不知原来阿芸跟随将军是经历怎样的艰难,我想阿芸曾经也许也经历过比这更难想像的事情吧。只是她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说不字,她永远在我面前是乐观的。
我挥泪告别,阿炳带着10岁的儿子为我送行。
她或许知道我是不会去上海的。她曾经也疯似地找过自己的丈夫。她知道女人一旦认真起来,就是一个谁也拉不回的狮子。阿炳找到丈夫,在横七八竖的尸体中,教自己的儿子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父亲,然后两个人亲手埋藏了他。阿炳说丈夫没了,就像整个天都要踏下来似的,整个天都是暗无天日的。好在儿子一天天长大,从他的眉宇间都能看到自己丈夫的影子。
那一刻触动我的心,我隐隐约约感觉将军一定有生理方面的问题,不然直到如今还没有同他行真正男女之欢。但愿只是我的臆想,因为我真的想为他生一个小孩子,那可是我的生命真正的意义所在。原本与将军奔赴在战场,就想与他相依相偎,相亲相爱。就想与自己的丈夫共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可是一切一切都比风云变化还要快。
想找将军,就是想寻找自己终生依靠,那怕就像阿炳,起码还有一个儿子阿呆。(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