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用痛教会我成熟
雯佳好像跟她妈妈说的是去商店里买什么东西，路过邰正宇后，她就朝一个百货店走去，来到百货店的地方，随便在商品堆里看了看后就原路返回，来到公交车门口的时候，朝邰正宇看了一眼，上了车，坐到了她妈妈身边。
邰正宇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去，停留在雯佳坐的车子旁，五六米远的位置上。
阴暗的天空中开始下起雾雨，飘飘渺渺，行人用报纸或者是用包挡在头顶上开始跑起来。邰正宇全身也开始变得湿漉漉。他不在乎这些，他脑里一片空白，他要用整个大脑记住雯佳上车的时候给他的最后的一幕眼神和她的整个模样。
车启动了，突突的响了几声，就开拔。
邰正宇将脸仰向苍穹，天空中灰蒙蒙一片，什么都没有了。老天爷，是你夺走了雯佳，你从来就不曾可怜过我！
雯佳在车子启动的那一刻，将头埋在了前排位置的椅背上。这是邰正宇看到的雯佳的最后的一个动作。雯佳在他这辈子记忆里最后的一个动作。
二零零三年的一月十八日是雯佳离开的日子，邰正宇清楚的记得，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怎么能忘记得了？它就像一把利刃，深深的划过邰正宇的心房啊！
一月十八日，邰正宇农历生日的数字，他真是感到哭笑不得。这么特殊的日期里居然还有这样的礼物相送。你是踢哪儿打哪儿才好呢？
次日，邰正宇决定请假回家去看看，不知道怎的，就是想回家去看看。看看屋前的杨槐树，看看家门口前那一片蔚蓝的天空……
好不容易挨到星期六补完课，回家的时候，又赶上下大雨，邰正宇顶着雨伞一路小跑着来到车站时，裤腿都湿了不少，赶紧钻进了小面包车里，坐在后排的位置上和司机一起等着其他的乘客。
大雨一直没停过，车窗上旧的雨水被新下的雨水抽打得斑驳流离，外面看上去一片雨蒙蒙。
司机抽着烟，将左手臂撑在车窗上，思索着什么。邰正宇就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当第七位乘客上车来后，车就辗着雨水飞奔了出去。
车飞速的向前跑着。邰正宇透过斑驳陆离的车窗看着外面，路过二中校门时，邰正宇想起了雯佳，不知道她现在身处何方，以后情归何处？车到三中校门时，邰正宇又想起以前的一干人来。夜色已渐黑，街道两旁的路灯已经被奔驰的车拉成了一条线，急速运动着向后远去。
司机觉得无聊，就开了他车上的音响，抽出磁带换了个面又重新插回，按下按钮。音乐声响起，
流沙流沙满天飞，谁为你憔悴，不过是缘来缘散，缘如水。
车上其他的乘客没有邰正宇一般的思绪，早已趁着夜色安然入睡，邰正宇却不能，心潮起伏，泪眼迷茫，将头靠在后排座位的车棱上，脑袋伴随车的晃动左右摇摆，猛烈的想着过去。诚如歌词所述，缘来时我无从知晓，缘去时我无法让其停留，原是缘如水！我非圣人，如何能够？
一月二十日，高三年级统考，天气和日子已经不等人了，强撑这么久的高三年级的考生，都希望及早考试完毕好回家。
二中复读班定的规矩是，以此次考试的分数为表标准来收取下一学期的学费，许多人为着分数就是钱的打算，准备大抄特抄。
居然还有人相信已经荒废半个学年的邰正宇的实力。考试时坐邰正宇后面的一同班同学对邰正宇说，考试时能不能大方一点，他就想抄点选择题。
考试时，邰正宇就扭头看看那个自己不知道他名字他却能叫出自己名字来的同班同学，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估计在这样的在二类中学也会交上1000把快钱的学费。君子乐善好施，成人之美，考试进行到一个小时后，后面的那位同学轻轻碰了一下邰正宇的背，邰正宇就把整张卷子铺开了。还担心他够不着看不清楚，枉费了一番心机跟墨水，就将身子往旁边挪开了不少，不仅他，连后面的同学也都跟着沾光。
所以交卷子的时候，有几个从后排上的同学拍着邰正宇的肩膀，说，邰正宇，真够意思。
考试完毕，同学们就回了家，偌大的教学楼就变得空空如也。
阴沉了许久的城市的上空正式的下起雪来，一朵跟着一朵，静悄悄的，由小到大，慢慢的开始满天飞舞。在这样一个需要人来陪的季节里，邰正宇只身一人，去街上，从街上回来。穿巷子，看百货店，想着雯佳给的浪漫。
有时能听见雪掉地上的声音的时候，雯佳的脚步声就好像在后面响起了。邰正宇也就不自觉的回头望，透过那一片白茫茫的雪的世界，他是多么希望雯佳就站在那里，站在那里等他，等他过去揽她入怀。有时还真就在那里了，冲邰正宇笑，歪歪头。邰正宇这样想时，就会呆在原地几秒钟，默默的呼吸，叹口气，眼睛就开始湿润。他知道自己一直异想天开，那些是幻觉而已。
对面的高楼，三层那面，自从雯佳走后，墙上的窗户就再也没有打开过。以前，要是雯佳听见邰正宇开门的声音，她就回立即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趴在窗前，唱歌给他听，有时候高兴了，还朝他拌鬼脸。这样的日子邰正宇已经习以为常了，而今就算明白缘来缘散缘如水的道理，可又能怎么样呢？有些事情不是说你要忘记就能忘记得了的，尤其是她曾经给过你刻骨铭心的爱啊！
更何况你看那些楼，那扇窗，不都还在吗？她只不过是暂时的离去而已，她还会回来的，邰正宇坚信。不是也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吗，我相信终有你我相逢的那天，正因为如此，才使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邰正宇决定等她。
而二妹，在一个雪花漫舞的下午，和邰正宇在巷子里碰头了。二妹一该往日对邰正宇的躲躲闪闪，拦下邰正宇，逐字逐句的对邰正宇说，
你就死了那份心吧！我姐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也不瞧你什么来头？配么？还三番五次的向我要我姐的地址，要她给你写信，简直是痴心妄想！二妹噼里啪啦就是一长串，脸上也充满鄙夷和愤怒。
雪越下越大，二妹身上的雪花也越积越多。两人之间那么一点简短的距离已经变得模糊不清。手边有过往的人，有的撑着伞，有的顶着雪花，都那么的陌生，都无视着邰征宇跟二妹的存在。
邰正宇只觉得站在自己对面不远处的二妹的两片嘴唇在不停的一张一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视力最近有些下降，一切都那么的模糊不清，他无力地看着对面矮自己一个头的二妹，二妹和雯佳是亲两姊妹，是两姊妹就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那脸型、眼神、举止，有太多相识的地方。邰正宇已然感觉，雯佳出现了，更为伤心的是，站在对面说的就是刚才那番话。
邰征宇在二妹沉默的几分钟里，他明白了一件事情，他明白了二妹的意思了，她不仅要把姐姐嘱她带的话带到，而且二妹是个尽职尽责的人，她还要把姐姐雯佳的音容笑貌也全部的带到，展示给邰正宇看，这样就能让邰正宇死心了。
邰征宇今天才感觉到，雯佳好绝情。
二妹还说完话后还没有离开小巷，还站在邰征宇对面等着什么。
邰征宇身心疲惫，无言，他只透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空间去看二妹，二妹那还幼稚的脸颊，在雪的世界里冻得苍白，鼻子呼呼的，好像还在激动。她根本就不明白这些话犹如刽子手手里的刀，斩得邰正宇体无完肤。
二妹太小，许多的事情她还不明白。邰正宇不怪她，也不想再理她。邰征宇茫然地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嘴里衔上烟，点上，吸了口，吐出来。抬头仰望天空，天空只有那么灰蒙蒙了，也很潮湿，漫天飞舞的雪花讨嫌似的直望眼里、脖颈里钻。这么一会的时间里，邰征宇感觉心跟手一样的麻木，有点僵硬。顿感雪的世界好不凄惨，深深吸了口气，20年来最为沉重的一次呼吸，不再分辨对面站的是二妹还是雯佳，转身就走了。
去了新疆的雯佳没有给邰正宇写过只言片语的信。直到雯佳重新踏上这片热土，直到邰正宇再次高考，她都没有来找过邰正宇。从她离开城市的那天起，她就永永远远的从邰正宇的世界里消失了。
正如当初首次相逢时的那样，他们是夜空中的两颗流星，偶尔的邂逅后，又踏上了各自的轨道，滑向天际。
可那邂逅时碰撞后留下的伤痕如何弥补呢？你说啊！邰正宇伤痛。
新年的春光来得不早不迟，残留在空中的寒风还肆无忌惮的刮着，搅醒了不少的梦中人。
网吧里可暖和得多。邰正宇过完春节就到学校了，到处都还天寒地冻的，冬不肯走，春来得也慢，学校里没有人，班主任家的年拜了后，邰征宇就不知道往下该到什么地方取暖了，于是乎，一个转身就在网吧过了夜，一直呆到了凌晨四点钟，感觉困得不行了，眼皮直打架，就出了网吧来到外面，天上又下雨了，更加感觉寒冷，邰征宇紧紧衣领，得抓紧时间回去睡会觉，中午还得去学校报道呢。
中午时，邰正宇刚走进校门，就有人叫住了他。
邰正宇回头看，哦，通道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学生里有个熟悉点的，好像是去年期末考试时坐自己后面的一个班上的，得自己相助的那个同学。那同学穿了件皮衣，中午这个时候出了点太阳，经春日阳光一照，光彩夺人。
邰正宇问他什么事情。
那同学上前来拉着邰正宇的手，笑眯眯的，额外的亲热，对邰正宇兄台长兄台短的叫着。问邰征宇新年过得咋样。
邰正宇心里还残留着去年的不快，那有心情面对他那张热情洋溢的笑脸，对他的客套也颇为不满，说，你到底什么事？
那同学才进入正题，说，承蒙兄台去年期末考试时搭手相助，我今年的学费省下了600多块，无论如何，请兄台赏脸，兄弟我做东，吃顿家常便饭。
邰正宇看他动真格的，不好意思拒绝，便答应了。
那同学给邰正宇说了个餐馆的名字、地址和时间就进了校园。
请邰正宇吃饭的那同学也还真够意思，说是吃顿家常便饭，却找了家大排挡，盛情之下，邰正宇也就欣然入座。
陪耍的还有其他班的两位同学，邰征宇不认识。
受邰正宇恩惠的那同学就扯起牛皮来，他说，邰正宇兄台可了不得，在年级里文科班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才生。去年年底考试时一抬手，我就轻轻松松的替自己免去了600块钱的学费啊！
邰正宇也谦虚，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大家兄弟一场，不能见死不救！
陪耍的两人听后，举起了杯，说，够义气，来，干啦！
邰正宇上学期期末考了485分，名列全年级第20，班上名列第三。
邰正宇进教室时，正在发期末考试的卷子。望着眼前一个个为着卷子上那不争气的分数而垂头丧气的同学时，邰正宇心中升起一片悲哀，这群人在这里补了半年，都补了些什么？
邰征宇对自己的那些高分卷子不怎么感冒。领下来后就把它们躺在桌面上。也没和别人一起探讨某道题的对与错。他静静地有些呆滞地坐在位置上，觉得，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雯佳的消息还是一点都没有。
有几次，邰正宇在巷子里守株待兔，见着二妹了，逮住她就问雯佳还在新疆没有，回来了没有，有没有联系方式。
二妹才不理睬邰正宇那颗期盼的心，叫邰征宇松手。邰征宇松手后，她就仰起脸只顾朝前走路。骄傲得像个小公主。有时见邰正宇跟在后面没完没了，她又要抬出去年她在雪地里对邰正宇说的那番话来。邰正宇只好说，好，好，你甭说了，我走。邰正宇就走开了。
既然二妹不再像去年那样对邰正宇横眉冷眼了，那就表示他还有希望，他决定一定要从二妹口中得知雯佳的消息。
三月的天，从南回归线回来的太阳，再次将阳光洒向人间，云层不多，客气也稀薄，那盘笑脸在天空中明晃晃的照耀着。对面的高楼不再像上几个月那样蒙着一层纱。在阳光的直射下清晰可见，瓷砖、窗户、玻璃、窗帘以及楼层里面隐隐约约的吊灯装饰。
岁月不留痕，记忆正在远去。有些事情如果不加以回想的话，怕是要忘一辈子了。就像昨晚做的梦，如果不在早晨起床的时候加以回想，就会一点记忆都没有。
阳光明媚的日子，每逢星期六或者是星期天，邰正宇都会端出房间的椅子来，朝着对面的高楼，然后面向它，坐着，坐在那片开阔地上。和风、嫩阳、拿起手中的书，看会。看了几页，觉得对书有点厌倦了，又会去看周边的世界，发现一如既往，就俯身下去扒椅子脚边的草茎，拉着一根草茎了，手指只想扒根草茎拿在手里玩的，就那么轻轻一拉，却连草茎的根部也带动了，刚刚翻开一堆草茎与地皮相连接的地方，就看见埋藏在草根里被惊动的小甲虫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那小甲虫见状，撒开六条腿就开始没命的跑，样子颇为滑稽。
小甲虫滑稽的逃跑动作逗笑了邰正宇，他打心眼里感到快乐，高兴的时候就抬头去看对面的高楼，三层那个地方。就想，要是雯佳在对面的高楼里，那么明媚的阳光一定会照耀在她的脸上，那她一定娇艳死了。她会在这么好的天气里干嘛呢？会唱歌、还是哼哼，还是口哨？那个调皮的女孩子，我都不会打口哨，她反而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