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铭知道两个小孩儿在看着他,而且眼神很严肃,他没准备像以往一样给他们分茶,轻轻把两个土陶杯递到他们面前,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便说道:“周末,我想你从启子哪里也已经知道一些了,你来的巧,我也不瞒你了。是喜妹,一个公子哥看上她了,要人。“周末没有说话,土陶杯被他放下,在桌上碰出一声钝响。
柳子铭看了他一眼,继续轻声说道:”这事儿只有我和启子知道内情,喜妹暂时也还没告诉她,启子去打听过,这公子人品不坏,还是二级机师,就是在女人方面太过放浪,我担心喜妹跟着他,被欺负了,所以我们是不愿意的。谁曾想,那个公子的几个跟班比他还急,几次来店子里,带着手下来抢人,启子一个人根本打不过,有一次我来晚了,他还受了伤,那些家伙暂时都被我以长辈的名义劝回去了,这公子应该挺喜欢喜妹,所以那些跟班也不敢太过分,但我想拖不了多长时间的。“
柳子铭声音渐渐变得紧张,他没想把这件事儿告诉周末,周末打架是厉害,和启子两个人,面对街头来收费的小帮派就从来没输过,他们铺面儿现在还没有什么不长眼的混混会来骚扰。但那个什么王公子,听说他父亲是个大官儿,他自己又是二级机师,家里显赫,手下又有不少公子追随,这样一群人,周末如何惹得起。
柳子铭看着周末,他脸色很不好看,皱着眉,定定的注视着一个方向,并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柳子铭有些内疚,他认为是自己将周末推到了悬崖边的,知道了喜妹的事情,周末不可能不管,但是这件事儿,他又不可能管得了,站在悬崖边儿,他就只能往下跳。
有些狭小的房间在关上门之后空气更加的凝滞,环绕在这几个人间的,空气更是仿佛带着某种拉力,一如阿兹区南区可以看到的原油池,将掉落其中的动物困住。三人商议了半天,没有找到什么好办法,不过周末总算弄清楚了那王公子是谁。半晌,他站起身,率先说道:“我得先走了,这件事儿要慢慢算,只能明天再说了。”说完,他盯着旁边两个人的脸,仿佛要看出些什么。
柳子铭和启子都未对周末的回答做出回应。柳子铭眉头有着不易令人察觉的舒展,他甚至有些松了一口气,那一直攥着他的内疚感渐渐消减,他很满意周末的反应,虽然这反应令他有些不解,现在,他决定要自己解决这件事儿了,他也随周末起身,说道:“好,我先送你出去。”
启子垂下眼帘,他什么也没有说,他也没有回看周末的眼睛,他一直坐在椅子上,挺着背,身体前倾,坐的位置位于椅子前三分之一。看着两人起身要走,他朝周末点点头,坐在原地,看着柳子铭打开门,掀起门帘儿,两人迈出去。他还是没有动,一阵风吹来,他看见门帘儿飘起,风灌进来,桌上的三杯茶水还是热的,因而升起阵阵雾气,周末走在柳子铭身后,身影在风中有些单薄。
周末继续沿着有些寒掺的街道,往学校的方向走去,他背着手,低着头,慢腾腾的,样子悠闲。柳子铭站在店门口,看了一会儿,也就退回去了,他在思考着,他要知道这件周末暂时没有办法解决的事儿,自己怎么样才能提前解决。
周末也在思考,他紧咬着下唇,表情看起来远没有姿态那么轻松。脑子里断断续续的闪着一幅画面,那片荒山上,那个女孩儿,那时他背着身,不得见她最后的眼神,但他仿佛感受到了,带着水光的眼睛,无数次,在梦里,在醒着的某次发呆中,这一次,在他清醒着的大街上。他要马上回到学校去,或许是在小黑哥上,他才能静下来思考喜妹的事儿,他现在需要某个可以依靠的墙壁,先等这阵儿过去,但他知道,这一次,他肯定不能再看见这样的眼睛了。
周末找到了小黑哥,他坐下来,靠在略微凹陷的座椅上,剧烈的喘息三分钟,然后启动,小黑哥绝尘而去。周末付给收费的大爷停泊费都是每月一次,这也是大爷对他格外和煦的原因之一,现在这一点让他很感谢,平复之后,周末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小黑哥又一次浪荡的停在店门口,周末大步走下,他推开门,没有停留,直接走到那间小屋,他开始在严峻安置成品的架子上翻找。他已经有所定计,这一点,在和柳子铭、启子告别的时候就想好了。既然那是个什么公子,周末就只能打消置换或者说贿赂这条路,他能拿出的,一般货色应该不足以换回喜妹的自由,太好的东西又有被讹诈的风险,要是王公子以后都盯上自己,那真是无处说理,虽说严峻确实不缺好东西。跑路的话,周末的钱,加上严峻的路子,确实可以安排喜妹跑一次,她信用纪录良好,还可以混上个技术员,作为人才被引进,但小姑娘以后的路很难走,到陌生地方,开始一个人的生活,她也不一定应付的来,而且周末在其他的地方也没有这儿这么多资源,说白了,这是他的地头。
那么剩下的,就只能打了,既然决定要打,那就得合计怎么打,打谁,打完又怎么办。现在周末在处理的就是第一条,他找到了,一个黑色的头盔,仅仅覆盖了一半的头部,戴上的话,脸部,下巴,耳朵都会露在外面。这是这次行动的关键器具,关系到周末进不进的去,以及,出不出的来。这个是严峻收藏的一个脑波遮蔽仪,周末暂时还做不出来,戴上之后,在脑波探测仪看来,周末将和路边的大的石头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搞清楚了这公子的身份,但周末却不知道他住在那儿,按这家伙的身份肯定是在北区的别墅区里,只是现在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家,官员住的地方,肯定不会有什么”王氏大院“这样的醒目标志,来增加未知的危险。为了行动的干净,也不能像个愣头青一样拉住路人就问,必须提前确定位置。所以今天晚上就得去探探路。
周末带上准备好的东西,上楼从衣橱里捞出一套黑色的礼服,这还是刘胖子给他的生日礼物,也没有穿过几次。在王公子可能出现的豪宅区里,他之前的这身打扮太过显眼,有些褶皱的卫衣,浅蓝色牛仔裤,都算是大路货,估计出现一次就会被人记得。换上衣服,稍作整理,周末又蹬蹬的踩下楼。
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儿麻烦,王婶儿提着菜篮子,手里握着一根黄瓜,正在啃着,看着黑色纤细款的礼服里的周末,当即就叫出来了,这声尖叫,特别兴奋,惹得左右街坊都探头出来看,连她女儿都一脸八卦的捧着瓜子走出来,准备探究是什么让她妈妈这样热情。然后,她的瓜子儿就稀稀拉拉从指缝里流出来。
周末起初因为王婶儿这声,停顿了半分钟,但当他看见沿街逐扇打开的窗户的时候,仿佛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飞快的钻进小黑哥,又一次掀起一阵妖风,留下一地瓜子儿和裙摆飘飞的婶子们。
周末看着小黑哥黑色的显示屏,有些奇怪的照了照,末了,暗暗想到,会不会这样子太帅了,反而太过引人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