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到身后的追兵突然消失,这名二十来岁的青年非但没有喜意,反倒更加惊恐。
只因感知中,那一阵急掠而来的狂风。
他忙不迭地加快步伐,极力狂奔,然而却没有拉开丝毫距离,只能愈加急迫地感受着,那阵诡异的风声越来越近。
直至响在耳边!
他骤然止步,回身挥出一道绚丽的剑芒,衬着脸上的凶狠,似是绝望到了极处,反而生出一股拼死之心。
声势骇人的剑气急速逼近,还未临身,祁云便感到周身的皮肤浮现出一抹痛意,似是在突如其来的压力下,有了细小的龟裂。
“可惜,你打偏了啊!”
祁云暗念了声,瞬息间踏步、前冲,身形如一道渐渐清晰的幻影,由虚无处慢慢显现,赫然出现在青年右侧。而比之身形更快的,是手中的长剑,一剑刺出,试探出一道铁墙似的阻碍后,祁云接连挥剑,骤然模糊了一片阴影。
一连十多道攻击几乎同时发出,落在同一个位置,转瞬之后,青年这才来得及旋身回剑,可惜已经晚了。
在那道剑气落到地面,劈开了七八丈长的裂隙所发出的撕裂声中,一声犹似玻璃碎裂的声响接连传开,紧跟着,是血肉伴着破布撕裂的声响。
在青年旋身退避之际,祁云的长剑已然刺穿了阻碍,没入血肉后骤然偏移,沿自青年腹部划出一道狰狞的伤口。
再一挥动,已然将青年的双腿斩断。
“果然,任何东西都有时限和局限性,即使是法器也不例外。不然有它护身,这家伙的身上不该有这么多道伤口。”
眼见这青年在摔倒之际,还拼命地挥动长剑,祁云立时踏步,身形急掠间轻易将青年的右手斩断。抛飞之际,身形紧跟着移动,将一起抛飞的长剑收入墟戒,只留血水淋漓的手臂摔落在地。
这时候,青年的惨嚎声才渐渐传开,藏在其中,是他落地时的撞响。
“看来目前的实力和开窍境中期差之不大,若不是这两人皆被伤痛拖累,而且一番苦斗后精力不济,恐怕没这么轻松。尤其是这个家伙,即使是六道禁制的长剑,也必须一连十多剑,这才突破阻碍。”
瞥了眼在地上痛苦翻滚着的青年,在他止不住的惨嚎声中,祁云一剑斩破他的衣襟。扫过一眼后,将他脖子上的挂饰挑了起来,落入手中,却是一片冰凉,浑然没有贴近皮肤的温热。
“看来就是这东西了,也不知道恢复效用的间隔是多久,内里蕴含的是什么禁制?不过,想来这家伙会给出明确的答案。”
祁云轻笑了声,却是极为冷漠地说道:“有些事要问你,若是你能给出让我满意的答复,我可以给你修复身体的机会,更可以放你一命。”
话音还未落尽,这青年的惨嚎声立时止住,忙不迭地道:“前辈,您尽管问,我一定言无不尽。”
衬着他脸上的急迫,似是比祁云更想解决心中的疑惑。
这时候,祁云的面容已是一副中年的面貌,看起来淡泊出尘,很有世外高人的风范。衬着依然发挥作用的寂隐,显得极为高深莫测,再加上之前快若惊鸿的一瞬,这青年不敢有丝毫犹疑。
“你先说说,这个小玩意是什么作用?有什么限制?”摆弄着手中的不明材质的挂饰,祁云一脸悠然地问道。
“这是铉璜石打造的挂饰,内里有五道【绝锋】禁制,可以阻绝同等禁制下的攻击,即使武器的禁制多些,也可以起到一些抵挡的作用。至于限制,就是每一次被打破防护后,需要十息的时间来回复。而若本体受损,那就看里面禁制的完好程度了。”
他赶忙说道,反正东西已经被抢走了,再做保留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早点解答对方的疑惑,这才能保住自身的小命。
听到他的解释,祁云倒是明白了为何山腹内的开窍境没有防御法器。
这是典型的矛与盾,不管是攻击还是防御,禁制的数目才是关键。而以山腹‘培养’出的心性,必然以攻击类的法器为首选,相互对比下,与其弄些起不了多少作用的残次品,还不如积攒积分后换取禁制更多的法器。
“回答的不错,现在你可以修复断掉的右手了。”祁云将地上的断臂踢到青年身前,在他焦急伴着惊喜的表情中接着问道:“你是哪座城内的世家族人?现在城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青年忙着修复手臂,丝毫没注意到祁云语气间的莫名韵味,听清问题后立时答道:“我是元峦柳家的人,现在城内很不安稳,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和他们进入洛苍山了。只是没想到……”
他苦笑了声,却不敢露出丝毫怨恨的神情,脸上依然布满了惧色。
难道真的打起来了?
祁云沉吟了会,皱起的眉头适时呈现了几分疑惑,问道:“我很久没出洛苍山了,你把几座城的情况都详细告诉我,顺便,把你的双腿也接上吧。”
“谢谢前辈。”青年道了声谢,手臂还未完全恢复,便爬到被斩断的双腿前,移动后的地方留下一滩淋漓的血色。他也没在意,赶忙将双腿扶正,一边极力吸纳周遭的元气用以修复身体的消耗,一边接着说道:
“这要从胡阙城说起了,不知道是谁设下的圈套,将林家的子嗣擒下后引起了城内的混乱。听说刚开始时,是林家和默家打了起来,当场就死了个凝元境,应该是默家的大长老,之后默家只有少数人逃了出去。”
“本以为这事就算完了,没想到默家刚灭,杨家又跳了出来。说是有人挑事,将他们家的后辈杀了大半,又说凶手可能躲在默家,想进去搜捕。刚大战一场的林家当然不肯了,就在他们两家争执时,其他的世家也跳出来了,也说自己家里有人被杀了。之后就打得一团糟,据说死了很多人,至于还有没有凝元境,这我就不清楚了。”
“就在战局越演越烈时,没想到林家的那个谁活着逃出来了,说是担心他身上的血契,这才没杀他。据他所说,是我们元峦城挑起的事端,目的是等他们打起来后,好坐收渔人之利。”
说到这,这青年怒骂了句,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之后就彻底乱了,因为担心被攻击,于是胡阙城的凝元境全都联合了起来,决定先发制人,趁夜袭击了元峦城。当时正是除夕之日,我们哪想到胡阙城的人会来攻击,措手不及下,死了两位凝元境,诸多世家子弟也死了许多。”
他的脸上露出后怕混着庆幸的神情,接着道:“当时我也差点死了,在凝元境的攻击下,不管反应有多快,都毫无用处。若不是我家的防护大阵,而且那些凝元境的目的也不是针对我们这些小辈,恐怕我也活不到现在了。”
他喘息了声,似是那些难忘的记忆令他恐惧地难以呼吸,顿了会后才接着道:“直到大半个时辰后,胡阙城的人才撤走,好像是听说东林城的人来了,又好像不是。至于更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之后几座城就彻底乱了,时不时地有世家遭到袭击,直到第二天天明,乱战才算结束。”
“不过除了刚开始的那一战,事后就是自己城的人动的手了。就比如我们柳家,夜里集合了几次,所有开窍境中期和以上的族人都会加入战斗,攻击其他世家的店铺掠夺物品。或是趁机宣泄仇恨,将对方名下的店铺、农庄全都扫灭。”
他苦笑了声,语气沉闷地道:“我们柳家也被人攻打过,因为担心会死在这些混乱下,我才和这几人联合出了城,进入洛苍山躲避。”
“可惜,洛苍山比城内要危险得多。”祁云轻笑了声,补上青年没有说出的话,随即问道:“他们这么打生打死,就没找到挑事的人?既然知道有人藏在幕后,也没有人出来调解?”
“没有,挑事的人藏得很深,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不过胡阙城和元峦城的世家都怀疑是东林城的世家,好像也是因此,当初的那一战才会不了了之。后来两座城的凝元境曾联合过,一起攻打东林,至于战况我就不知道了。”
青年又是苦笑了声,“事态变成现在的状况,有没有幕后黑手已经不重要了。难得遇到次浑水,又怎么可能不趁机抢夺资源?杀戮其他世家的族人呢?”
“这么说的话,有凝元境参与了掠夺?他们会这么不知廉耻?”祁云扯了扯嘴角,问道。
“只要没人看见,又有谁知道是谁做的呢?”青年回道,“不过世家的人都不傻,没几天,所有世家名下的店铺都关门了,内里的货物全都收进家族,有大阵和凝元境的守护才更安全些。这样的情况下,凝元境也就不再出手了,想来再过一段时间,等某些世家的仇恨发泄地差不多了,利益重新分配,那时也就彻底平静下来了吧。”
“那么,现在几座城的各个世家都有了什么变动?”祁云问道,晦明不定的眸光透着抹隐隐的寒意。
青年全无所觉,依然庆幸混着后怕地说道:“元峦城被杀了三名凝元境,现在还有五个世家保持原状,两个苟延残喘着。另外两座城就不清楚了,想来也是受损不轻,近几天几乎没有凝元境再动手了,都是我们开窍境的族人。”
“那五个世家内有顾家么?”祁云笑了声,问道。
“当然了,他们家有两名凝元境,或攻或守,优势都太大了。”青年有些不明所以地回道,而就在他话音落下,一道森冷的剑锋径直掠过他的咽喉,迸发出一片血花。
“可惜了,我现在的修为还不够,不然放你回去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何况……”
祁云轻笑了声,回过头,看向一处浓密幽深的树梢间,笑道:“你隔得这么远,能听得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