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
我从未如此犹豫过。或许是天性使然,或许是有了孩子变得更加多愁善感。
无论是因为之前那个我杀死辰的噩梦,还是后来小宴魇魅告诉我的事,这些都让我很为难,更让我分不清方向。
握着金刀,我敲响了辰的屋门,我知道,他一定在里面。但是,我现在却不敢面对他。
“谁?”果然,里面传来了他略微深沉的声音。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那么好听,那么让我怀念。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自己的名字,但一想到自己这会儿是来刺杀他的,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回首望向藏匿在不远处的解六他们,他们连忙给了我一个鼓励的微笑。
鼓励?
我忽然觉得这个词有些可笑,鼓励我去刺杀我的丈夫么……
“辰……”我口中喃喃。
手中的金刀微微有些汗湿,虽然知道这把刀已经被冷双解六他们合力施了法、辰绝对看不见它,但我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隐隐觉得,似乎有着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但却又说不出是什么事儿来。
雨水顺着屋檐滴滴落下,滴落在我身上,我裹了裹微凉的身子,骤然发现,我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了。
“蝶姬,我知道是你,”屋内的辰听我半天没动静,终于开口唤我,“你进来吧。”
闻声,我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勾了勾嘴角,想要挂上一丝微笑,但是连我自己都明白,这个笑容该有多勉强。推开门的一瞬间,天空的光华落满了整个世界,在看见他的一瞬,我的心便静止了下来,仿佛门外即将发狂的天怒不过是虚拟,仿佛我们之间的隔阂都是假的……
我一直,都是那么爱他。
“辰……”我痴痴地看着坐在床榻边小憩的他,手中的金刀却开始不住的颤抖。
我知道我的任务。但是,我真得下得了手吗?
“不知蝶姬美人此日来我居所有何贵干?莫不是想送上门来供我享用?”他睁眼,挑眉看我,目光忽而下移,落在了我的小腹上,继而变成了一种厌恶的神色,“就你这副模样,也敢送上门来吗?就不怕一会儿活活断送了一条性命?”
我一手死死握着隐藏在身后的金刀,一手轻轻捂住肚子,心上像浇了一瓢油,怒火突地燃烧起来:“你一定要这么同我说话,你才会开心吗?”
“咦?莫不是蝶姬美人不喜为夫如此调戏你?”他凝神看着我,忽而慵懒地倒在了床铺上,“你若不喜欢,那就唤几个妖界的侍女来伺候我,她们的滋味可真……啧啧。顺便说一句,其实你这个模样我看了就会倒胃口。”
说罢,还厌恶地瞅了我一眼。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沸腾,几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才抑制住愤怒的表情:“辰,你当真是喝了迷魂汤才会变成这样吧?我这个模样你倒胃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我很受伤!”
“受伤?”辰一声嗤笑,却不看我,只是自顾自地伸了个懒腰,“在这世间,谁不风流?哪个男人不偷香?你幸亏碰到的是我,倘若是冷双他们,现在怎么哭死得都不知道呢!”
果然是喝了迷魂汤呢……辰恐怕也只有喝了迷魂汤才会变成这样的……
我一手死死握住金刀,一手死死握成拳头,急急向前行了几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那张满面不屑的脸,只觉得一种不堪忍受的怒火直窜我的脑门,胸中的血都在喷涌而上:“你——”
我究竟还在犹豫什么呢?金刀在手,辰在我的面前,只要刺下去,刺下去一切就会结束了,不是吗?
“怎么?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想杀我?”他也不怕,反而是自顾自地敞开了胸口白色的衬衣,一脸鄙视地看着我,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哈哈,就凭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你杀得了我么?”
我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子冲到天灵盖,下意识便举起了金刀朝着辰的胸口扎了下去,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那么倘然,那么柔和,那么……悲伤……
我不经意间一顿。
“呲”地一声,金刀毫无阻碍地划破了他的胸膛,我顿在了那里,殷红的血顺着刀的尖端缓缓流下。
我惊呆了。
辰……他受伤了?因为我,而受伤了?
“这么轻……”他望着我,一声**,忽而却是轻轻地笑了,“下手太轻了,这样我死不掉呢……我死不掉的话,我可怜的蝶姬,你该怎么办呢……”
我是真的下不了手……
可是,不是说这金刀不会伤害到他的吗?可是为何仅仅划破了皮肤,辰就会流这么多的血呢?
冷双,是不是你欺骗了我什么?是不是你们隐瞒了我什么?是不是有什么我一直不知道的地方?
窗外巨雷的轰响声越来越烈,雨声也越来越大,不知不觉,我早已泪流满面。
辰轻轻抬手扣住了我紧握着金刀的手,我抬眸,一怔。
辰微微一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竟借着我的手,将插在自己胸口的刀再次用力地往胸膛里面按去……
“不——”我只觉得浑身一颤,整个人瞬间凉了半截。毫不犹豫地挡开他那只想要将刀按入胸口的手,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那带血的胸膛上,喉咙一阵堵塞,已然是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泪水混杂着他随着金刀流出伤口的血液滑滑下落,辰不语,却只是轻笑着伸手想要轻触我的脸庞。就在这时,屋门“哗啦”一下被推开了,门外传来了小宴焦急地唤声:“蝶姬!蝶姬,我知道了!我在人间一趟了解到,这个世间根本不存在迷魂汤,辰根本就没有被迷惑……”
他急匆匆地朝我走来,却在看到这一幕后忽然愣在了原地。
望着风尘仆仆、满面伤痕的小宴,我一声惨笑。
想必他为了我的事,去人间找寻证据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吧?可是,小宴,一切似乎都已经晚了,不是吗?
小宴脸色变了一变,转身便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我听见他说,让我等着,他去唤大家来救人……
我颤抖着伸手想要捂住辰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但似乎怎么捂也捂不住:“辰,你为什么……你说,你说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傻蝶姬,这把金刀根本就不是断恨刀,你以为上天会那么愚昧,这么久都没有发现我们的私情么?”辰含笑地看着我,眼中却是同往日一般的温和,“之前,我一直都在用自己的力量在与上天抵抗,以求能够瞒天过海,但是毕竟十二圣物还未齐全,我除了这么做,再也没有他法……”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忽然猛地一用力,似乎是想要把金刀插得更深一点,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打开他的手,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你骗人!杀了你就能瞒天过海吗?辰,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大傻瓜!”
原来这把金刀根本就不是断恨刀……
辰,究竟有什么,能比你还重要的?辰,究竟有什么,是需要我亲手去杀死你才能解脱的?
幸好伤口还不够深,幸好还能够挽回。我将头紧紧贴住辰的胸膛,那里的心脏,还在轻轻地跳动。我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猛地拔开那插在他胸口的金刀,暗自运用着全身的妖力,源源不断地朝着辰的伤口注去。
“你在干什么?”辰脸色一变,慌忙想要把我推开,“你放手,你听见没有?蝶姬,我命令你,放开我!你凭什么用自己的妖力为我疗伤,你凭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擅作主张?”
“那你让我来刺杀你,不也是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擅作主张么?”望着他忽而煞白的脸,我轻轻地笑了,我想,恐怕这辈子我都没笑得这么灿烂过吧?
妖力碰触到辰的伤口,仿佛是压抑了许久的悲伤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倾盆而出,辰浑身颤抖着,想要在我的妖力下挣脱下来,但因心口刚受了重创,哪里拼得过全力运出妖力的我呢?恍惚中,视线渐渐有些模糊。我颤巍巍地伸着手就要去摸辰的脸,可是小腹却忽然一阵剧烈地绞痛,似乎有什么湿漉漉地液体顺着身体流了出来。
天空传来“噼啪”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