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说的好,一醉解千愁,可这千愁万愁岂是说解就能解得,此时曙光微露,东方泛白,第一缕晨光洒落在聿玄身上,他迎着熹微的光芒走去,留下一道高大的背影……
丈高的围墙,雕栏的柱廊,虽说比不上皇宫雕廊画柱,富贵奢华,可也是都城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这里头住的人们总是那些平头百姓无限向往的。
可真正在这里面居住的人们,尤其是女人们却不那么认为。
“咳……咳。”她早早的起来,便坐在窗前发呆,胸口还隐隐作疼,想是昨日连番中毒所致。秀音打了净脸水进来她也全然不查,脑海里不住地想着叶红烟为什么给自己下毒,可想着想着,脑子里的人物轻而易举地就替换成了那个男人,那个穿着粗布衣裳一脸碎胡渣乌七八糟的臭家伙……
他为什么那么紧张她,别以为她不知道,她昏迷之前还是朦朦胧胧地看到几分,那股沁人心扉的暖流,那游走在自己四肢百骸的感觉,他那个样子看上去简直就像在看……看他死去的情人。
真可恶,那家伙居然用那种眼神看她,一想起来总觉得浑身不舒服!心里痒痒的,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秀音轻手轻脚的把木盆放在桌上,双手绞着一块帕子。
听到声响,正抓着自己小脑袋不停揉搓的叶绫雪猛的回过神来,看到是秀音这才又恢复了刚刚的木然,只是徒增了一点点失望……
“小姐,擦擦脸吧。”秀音把洗好的帕子递了过来,叶绫雪接过来,轻轻的擦拭着脸庞,只听秀音幽幽笑道:“小姐这是想人想得痴了么,自小姐入府以来秀音可从没见过小姐这样,那人是不是高大英俊?”
“去,你这小妮子,嘴巴越发没有把门儿的了,怎可乱说。”叶绫雪佯装生气把帕子丢入了木盆。
秀音已经跟随叶绫雪多日,知她虽对几位姐妹十分抗拒,却是个甚为和善的人,平日对下人也多是关照,久了便也不再拘束,偶尔逗她聊天解闷。
“小姐,您就别骗我了,快说说,那人是武艺高强呀还是身份尊贵?哦,我想起来了,他莫不就是……”秀音说这话的时候那小眼神简直绝了,一副高深莫测她早就知道一切的模样。
叶绫雪冲她做个鬼脸嗔道:“你这丫头学坏了呀,嘴巴越发不着调了。”
“哎呀,小姐小姐,太子殿下他对您好这可是件大好事。”说完又是一副她啥都明白的表情。
叶绫雪微微一笑,挑起盆中的清水弹弄秀音:“你这小妮子看来是被我惯坏了,谁说是太子殿下了,真鬼灵精,说说,你看到什么了,一大早就在我这里瞎胡说。”
“小姐别打,小姐别打,咦?小姐脸红啦,还说不是呢,昨儿秀音亲眼瞧见有个男人给小姐盖被子,还,还亲了小姐呢。”秀音添油加醋,想着这样说能让叶绫雪对太子的印象更进一步。
哪知叶绫雪当场一愣,她白皙的鹅蛋脸上早已爬上了一抹红晕,接下来秀音说的什么都已经完全听不进耳了。
想起昨日种种,叶绫雪心中一阵温暖,也许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感觉到温度,见到容谦她只有愧疚,见到秀音她只有失而复得的开心,可见到聿玄,却好像是一个在黑暗无边的冰窖中生活的人,第一次见到了阳光一般,她的心底泛起了奇怪的感觉。
那个一直一直围在华凌辉身边本领高强却又唯唯诺诺的男人,他当初到底为什么对华凌辉那么执着?执着到愿意为他去死?那么如今她捡回的他,也会为她去死吗?
不,心里好乱,这都怪秀音刚才乱说话。
想什么呢,叶绫雪甩甩头,自己这是怎么了,最近总是胡思乱想,别忘了上一世容谦被腰斩,聿玄生活的连狗都不如,秀音惨死,自己被吊起,腹中的孩子……
这一幕幕就在她的脑海里闪过,她的眼神变得凌厉,她要报仇!
无暇在没用的事情上多费神了,她多天真一分,就多危险一步。这个世界并不是她停下来就能够安然无恙的,他们依旧会将她安排嫁给华凌辉,他们依旧会想杀死她和她的义兄容谦,他们依旧会用这世上最恶毒的方式对待她,哪怕她逃到海角天涯……
又回到仇恨之中,叶绫雪这才有些心安,似乎自己的一点点温柔善良都是最大的过错一般,她告诫自己,聿玄只是一颗棋子,但她不会伤害他的。
说起来每次她都是怎么找到聿玄的?屋子里那么空,人影也没几个,可偏偏每次需要聿玄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在她身边,现在她要找他又应该怎么找?
叶绫雪让秀音先出去,她自己满屋子找了一会,愣是没有找到聿玄的身影,说实话如果能在屋子的某个角落找到躲起来的男人,那还更可怕了。
“喂,聿玄,你在这里吗?”试着喊了两声,房间里却没有回应。
过了片刻,门外忽然响起了秀音的喊声:“呀!这是谁?这么有个臭酒鬼躺在这里!快来人!”
叶绫雪吃了一惊,连忙跑出去,果然躺在地上一副混沌不清模样的家伙,正是聿玄本尊。
“啊……我怎么回来的来着?小姐?”叶绫雪见他看着自己嘀嘀咕咕还不算来气,来气的是这家伙才没正经两天现在又去喝个烂醉,虽然也不关她什么事,可是,可是他身上胭脂的味道实在……
叶绫雪皱起了眉头,虽说有些厌恶,可她还是忍不住仔细打量眼前的醉汉,头发湿漉漉的黏在一起,一副睡眼惺忪的混沌样,还有那长出一层青色的胡茬,却感觉别有一番感性的味道。
“呸呸呸……”我这是怎么了,叶绫雪忍不住又走神了。
“小姐?”秀音看到自家小姐好古怪,眼睛在聿玄身上溜来溜去,看那样子……呀,这个家伙的身影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她像是被雷打中了,当即不再敢多话,留下摇摇晃晃的聿玄,连同被喊来的人一起默默退了出去。
“聿玄?”看着他那摇晃的样子,叶绫雪有点失望。
“来来来……喝酒……”聿玄的嘴里还在不清不楚的嘟囔着,好像在他的世界里还在大碗喝酒。他脚下一软,不慎跌倒在地上,他索性两腿一伸赖在了地上不起来了。
“你!真是无可救药。”这家伙真是跟在华凌辉身边的时候差远了,难道她就不值得他正经吗?叶绫雪随手一抓,将秀音还放在门外没端走的洗脸水胡乱抹在他的脸上,“聿玄!你该不会是酒后运功走火入魔了吧?”叶绫雪愣愣的叫道。
“哦!”聿玄挣扎着站起了身子,那高大的身材遮住了叶绫雪的眼睛,眼神清明了几分。
“酒醒了?”叶绫雪挑眉。
聿玄淡然一笑,叶绫雪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撞,原来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聿玄笑起来,竟也是那么好看的。
聿玄站稳了才开口说道:“我醒与不醒,都可以保护好小姐安全。更何况,我是品性如何的人,对小姐而言很重要吗?”
哟呵,醉酒还嘴出惊世名言来了,倒显得咱们不饮酒之人俗气了。叶绫雪心里嘀咕,但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毕竟昨日聿玄才救了她的性命,而她生气也不过是觉得聿玄有些没志气。
“想不到功夫了得,俊俏风流的聿玄会变成这样。”叶绫雪坐在椅子上看着聿玄,有些无奈的说道。
聿玄勾起她那棱角分明的下巴说道:“我是我,你是你,我们没那么熟,你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我感激你带我回来,但我也知道你的目的。我们之间很平等。”他一再重复两人是对等的关系,难道这就是他对待华凌辉和对她有所不同的原因吗?
叶绫雪的眼睛闪烁,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要救我?要知道这相府的小姐每一个都可以让你功成名就。”
聿玄顿了顿的眸子放射出无数的精光,好像要把叶绫雪看穿似的,“不,你比她们目的性更强。”
“那么说你每次救我,也是有目的了?进入皇宫成为名将,你就那么渴望那些东西?”
“如果不是你带我回来,或许我不会那么执着。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从带我走那一刻起就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此时的聿玄倒不像个醉汉,“我允许你随意使唤我利用我,但假如你不能给我想要的一切,我同样,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聿玄说起狠话来,嘴角一扬,显得狠辣无比。
既然话说道这里,叶绫雪明白,原来这个男人是有所图的,“这样反而更好,大家都是有目的的人,什么也不需多想。”叶绫雪毫无惧色的迎向他的目光。
似乎被那样的目光所灼烧,聿玄避之不及地扭过头去,不再看她的眼睛,“你回去休息吧,毒刚刚解开还不适宜到处走动。”
“聿玄。以后……”叶绫雪望着他那高大的背影,有些尴尬地说道,“以后不去青楼行吗?你现在也被相府的人知道了,让他们看见你进出青楼,对我也十分不利。”
聿玄没有给她回答就快步走了出去。
本来对聿玄只有怜悯,直到今天聊过之后,叶绫雪才真正觉得他心里一定藏了很多秘密,而他并不是一个懦夫,更不是一个没有抱负的人。这样的人当初,为什么会对华凌辉为首是瞻?叶绫雪实在不敢多想。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晒在身上很舒服,叶绫雪在相府中踱步,看着满园的花啊朵啊,看着下人们伺弄花草,修剪枝叶,想着也许数年后花草依旧却物是人非,这人啊……
就在这时,叶绫雪抬眼看到花园的角落里有两个人走过,看方向是去往后园。
这两个人竟然是聿玄而后面跟着的则是……叶芷兰?
看那样子叶芷兰很是温顺的低眉顺眼的跟在聿玄身后,真不知道这个聿玄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她这个嚣张跋扈的二姐如此顺从听话,而且看上去,叶芷兰的神色奇怪极了,她苍白的小脸上木讷而又呆滞,好像只是行走的空壳,根本看不见灵魂。
叶绫雪怀着一颗好奇的心,悄悄的跟在了二人的身后,想看看他们去后园到底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