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戈垂头丧气的回到班里，脸也不洗，可以抖下二斤土的作训服也不换，抱着那支，让他丢尽脸面的56式半自动步枪，缩到角落里一声不吭。老兵们催他赶快洗洗准备开饭，他说头疼不想去了。周鑫摸摸姚戈的额头并不烫手，以为他只是累得，就嘱咐杨光让炊事班给下点面条端回来，然后带队出去活动身体准备开饭。
班里空无一人，姚戈摸出一支烟点上，一口气抽掉小半截。他心里这个后悔呀，狙击集训可是团里组织的，这一下子把人丢到团里去了。一个团几千号人，团长能记住自己的名字容易吗，这下倒好，团长对姚戈这个名字印象深刻了，不过是反面的印象!
“咣当!”宿舍门被人一脚踹开，同样一身土，一脸泥的杨斌黑着脸闯进来，瞪着姚戈一个劲儿的喘粗气。姚戈虽然厌烦严军的为人，但今天的射击确实给“战斗一连”丢了人，所以低着头一声不吭。
杨斌本以为姚戈会主动向他道歉并表示以后会好好训练，争取把不好的印象挽回来，没想到这个新兵蛋子一声不吭，自己进来竟然眼皮都不撩一下，不由大怒，冷笑着说道:“姚戈，你小子行啊!你这是光着屁股推磨，转着圈的给‘战斗一连’丢人!真有水平啊，十发子弹打了32环，应该把你的大名写到连荣誉室去!你姚戈在咱‘战斗一连’做了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把人丢到团长哪里去了!”
姚戈枪没打好心情烦躁，被杨斌一通冷嘲热讽搞得心头火起，张嘴想反驳，但想想自己今天的表现的确不尽人意，咬咬牙还是忍住了。
杨斌不依不饶的接着说道:“我早就看你有问题，每天叼着个烟稀稀拉拉，训练看不见你流汗，玩儿起来你就像水里捞出来的!你是干什么吃的，枪都打不好你当个屁兵啊?我告诉你，你小子命好分到三班，碰上个娘们班长，你要是分道我班里，我扒了你的皮……”
“你扒了谁的皮?”姚戈终于忍不住了，腾一下站起来问道:“条令上规定你可以吸烟而新兵不可以了吗?谁告诉你，枪打不好就不能当兵了，你入伍的第一天就枪枪打十环?”
“你、你……你个新兵蛋子，要翻天了!”杨斌被驳得哑口无言，指着姚戈的鼻子喊道:“周鑫就是这么教育你和班长说话的吗?”
“尊重是相互的，不是单方面的!我对我们班的班长和老同志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姚戈冷笑着说道:“当奴才成为主子的时候，他不会平等的对待别人，而必定的奴役别人，因为在他们眼中，人之用两种，一种是主子，一种是奴才!”
“放屁!你骂谁是奴才?”
“没文化!我可没有这水平，这是鲁迅先生在评价奴才呢!”姚戈一脸不屑的说道:“某人把自己当成奴隶主呢，张嘴闭嘴扒人皮，怎么他当新兵的时候，他班长没有把他的皮扒了!”
“放你妈的屁!”杨斌的炮仗脾气终于被触发了，他怒不可遏的冲上来照着姚戈的鼻子就是一拳。
“呯!”姚戈眼前金星闪烁，两股腥热的东西蜿蜒的流进嘴里，接着雨点般的拳头落在头上、脸上、身上。姚戈被痛击的喘不过气来，大脑里被心头窜上来的那股怒火撞的一片空白!
杨斌终于发泄完压抑在心头许久的怒火，收起拳头，一眼看见血流满面的姚戈，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立刻慌了，结结巴巴的问道:“姚、姚戈，你没事儿吧?”
这声后悔的问候，在姚戈听来是嘲笑、羞辱，他气得肝胆俱裂吼叫着:“杨斌，我弄死你!”眯缝着被打肿眼睛，对着模模糊糊的人影把步枪抡过去。
杨斌一闪，步枪重重的砸在上铺床沿上“咔嚓”一声，折成两截。
“姚戈，你疯了!”杨斌大惊失色:“故意损坏武器是要挨处分的!”
姚戈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认为这是杨斌在变着法的羞辱他，怒吼着:“杨斌，我x你妈!”“咔嚓”甩上刺刀，对着杨斌恶狠狠的捅过去。
“疯了!疯了!”杨斌吓得面无人色嚎叫着跑出去拉上房门。
“嗵”56式半自动步枪的刺刀隔着房门送出来，陈志军终于明白这是和他玩儿命了，吓得扭头就跑。红了眼的姚戈连拔三次，没有把刺刀拔出来，急得左右一晃，刺刀“嘣”一声断了，他端着剩下半截刺刀的步枪拼命的向杨斌追去。
兵们大部分已经吃完了饭，正两人成列三人成行的回宿舍，看见血流满面的姚戈挺着刺刀狂追杨斌，营区里一下子乱了套，大呼小叫的追上去制止。周鑫端着一大碗挂面卧鸡蛋走出炊事班，看见兵们乱哄哄的往团部方向跑，连忙拉住一个新兵问情况，新兵一把甩开李浩边跑边喊:“姚戈端着刺刀和一个老兵玩儿命呢!”
“****!我说就得出事儿!”周鑫慌的把碗一扔，拔腿就往团部跑。
兵们拼命的喊叫着:“放下枪，有话好好说!”，可是姚戈什么也听不见，他眼睛里只有杨斌狂奔的背影，他只有一个目的:捅死他，捅死这个混蛋!
杨斌跑到团部大楼连吓带喊，已经声嘶力竭，跌跌撞撞的狂喊救命。一大群军官涌出大楼，姚戈对此视而不见，挺着刺刀对着停下脚步杨斌扑过去。
突然，姚戈觉得有人抓住自己的脖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像腾云驾雾一般来了个“后空翻”脸朝下被摁在地上，手里的步枪立刻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夺了去。哨兵扑上来，扭住姚戈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杀了他!”姚戈两眼血红，跳着脚的大喊。
“放开他，给他枪!让他过去!”一名上尉军官冷冷的下了命令，姚戈认识他，这是团里的侦察参谋、野狼分队的分队长曹卫军。两名哨兵面面相窥，迟疑着是否该执行这个命令，曹卫军立刻大喝:“执行命令!”
姚戈接过枪毫不犹豫扑向杨斌，但被匆匆赶来的周鑫拦腰抱住，他掏出手帕堵住姚戈还在不停流血的鼻子，看到姚戈努力的睁开肿的像扣上两口小锅的眼睛想看清他是谁，立刻喊道:“姚戈，醒醒!我是周鑫!你杀了人要偿命的!”
刘新年看到姚戈的惨状，眼红了，喊叫着:“拳头硬，了不起?”一挽袖子就要扑上去，立刻李浩抱住了。秦墨拿出了看家本领大哭起来，好像挨揍的是他。场面有些乱，几名老兵上来把两名愤愤不平的新兵“劝”走了。
“老同志!他打我!”姚戈听见周鑫声音，停止挣扎眼泪哗哗的流下来:“我爸爸都舍不得打我，他打我!我不当兵了，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妈妈!”
“找妈妈，找妈妈，明天我们就去找妈妈!”周鑫哄孩子一样的把姚戈按到路边坐下，接过孙国辉递来的手帕擦去鸿飞的眼泪:“解放军战士掉皮掉肉不掉泪，都穿了半年军装了还哭鼻子，没出息!”
“我不穿军装了，我不当兵了!”姚戈突然爆发，跳起来开始脱衣服:“我回家，我不当兵了!”
“姚戈!你太不像话了!”闻讯赶来的刘新年见状大怒:“有什么事情依靠组织上解决，你耍什么无赖!你以为当兵是住店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刘新年，你给我住嘴!”团长满头大汗的从食堂方向匆匆跑来:“他只不过是个20岁的孩子!你家的孩子挨了打你也这么对他说话吗?我告诉你，应该受到严厉批评的是你们红一连的连长、指导员!你们的思想政治工作是怎么做的，亲如兄弟般的战友情哪里去了?你们两个睁开眼睛看看，一个把人打成这样，一个挺着刺刀准备杀人，这还是战友吗，这简直就是战场上与敌人的你死我活!”
刘新年、李浩被训的一声不吭，脸涨得通红。团长缓了一口气，温和的对姚戈说道:“把衣服穿上，赤身裸体像个什么样子!来队家属就住在不远处，你光着屁股不怕被女同志看见?”
“我不当兵了，我要回家!”
“姚戈，目前你还是一名解放军战士，必须服从上级的命令!”团长提高声调严肃的说:“你当不当兵，组织上说了算!也许你想当兵，组织上还不批准呢!你知道故意损坏武器装备、挺着刺刀行凶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我告诉你，触犯了法律是要判刑的!”
姚戈立刻不吭气了，他虽然不想当兵可更不想被判刑。
团长白了杨斌一眼，扭头对军务股股长说道:“把这个熊兵给我送到禁闭室去，让他好好反省反省!姚戈马上送卫生队，两个人都要个思想准备，组织上的处理肯定是严肃的!解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