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脖子像被刀割一般痛,触角一定勒进肉里了,而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尽管我知道挣扎没有用,忍不住使劲挣扎起来。
“告诉她又何妨?”红萼彻底着急了,一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哀求姬清玄。我的红萼,我的侍女,她看上去多么忧伤。话又说回来,虽然死到临头,其实我也很好奇,姬清玄法力平平,是怎么修成正果的。
要知道,我父母三千多年修行,三千年持戒,法力比姬清玄高深得多,却也只是妖仙而已,离正果还远着呢。
“第二,放松神识,由我操纵。”妖女对着姬清玄冷冷下命令。她干干脆脆地将我脖子上的触角勒得更紧,我整个人被吊起,我双脚离地,心里无限恐怖,我的神志一点点离我而去,身边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觉得,我就要死了,时光过了很久很久似的。
她放松触角,我连忙深深呼吸,我现在就如同馋猫手上的耗子,在死前被尽情戏弄。
“何必呢,何苦呢?姬山神。”妖女文文弱弱地开口。“虽然眼下我在你的金陵城做妖怪,可是你很清楚,我可没有杀过一个人,我也不想杀夏姑娘,姬山神,你何苦咄咄逼人,你再考虑考虑?”
“哼!”姬清玄忍不住冷哼一声,居然没有开口反对。
我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呼吸。待我平静之后,我情不自禁看着姬清玄,姬清玄的脸上波澜不惊,神色冷漠。我带着哀求,凝视着他,他的脸开始变得铁青,他的双眼压抑着怒火,牙齿咬的紧紧的。
他死死盯着我们,他的眼睛里像冒着火。
他绝情地转过头去,片刻之后,他回过头,他见我依然目不转睛看着他,他对我勉强笑了一下,饱含道歉之意。
他的眼睛里,熊熊的怒火渐渐消灭,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深深的无可奈何和浓浓悲哀。
“对不起,阿霓,除魔卫道,原是我的天职。”姬清玄闭上眼,手伸到腰间,将伏魔杖高高举起,伏魔杖蓝光一点点变得强烈起来,蓝光向我们这边射来,我已经认命,心底升起了巨大的恐惧,连忙闭上眼睛。
姓姬的为了除妖,根本不在乎他自己的命,那里会在乎我这狐狸精的贱命?这个妖女失算了。
伏魔杖的蓝光,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我绝对忍受不住。而姬清玄,这个该死的山神,居然想连着我一块,劈死那女妖精。
等了片刻,那可怕的蓝光,如火烧一样的剧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我大惑不解,睁开眼睛。我的面前,站着一个红色的窈窕人影,她的衣袖挥舞成一片红云,红光盘旋成一团,而蓝光停在她面前,并没有前进。
姬清玄满眼血红,手上法杖轻轻抖动着。
我很清楚,红萼根本不是姬清玄的对手。我的红萼,我的侍女,自从她做我的侍女之时,她甚至没有一把属于她自己的宝剑,她拿什么对抗姬清玄?
“我不能答应你的两个条件,不过我也不能滥杀无辜。你可以封了我的五识,这样,无论你做什么,我也管不着。你和夏姑娘,和我都没有仇,不用如此苦苦相逼。这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让步。”
姬清玄就地盘膝一坐,成修行打坐的姿势。
“算姬山神你识相,我们一人让一步!”
从我身后,飞出一片白茫茫的东西,像飞蛾一般,落在山神的头上,将姬清玄的头密密麻麻遮住,霎那之间,姬清玄的头雪白一片,变成如白石头雕像一般。
我身上那无数触角一瞬间全部松开,我恢复了自由,顾不得其他,连忙连滚带爬地跑了上前,急匆匆跪在地上,去看姬清玄。
只见姬清玄耳朵上、眼睛上、鼻子上……盖着无数像雪花一样的东西。我伸出手,抠了一片,就跟抠落白色的鱼鳞一般,鳞片之下,是血淋淋的肌肉,随即一股鲜血冒出,红血沿着雪白的脸颊缓缓流淌。
这些鳞片,已经和姬清玄长成了一体。而姬清玄,此刻他脸上鲜血横流,他却完全无知无觉。那英俊冷漠的山神,往昔威风凛凛,如今如白色石灰堆成的石头娃娃一般。
我不甘心,又一扯,又掉落一片鳞片,这次血水喷了出来,像小小的红色喷泉,溅射在我的脸上。
我的一颗心顿时浮起歉疚之情,像被人忽然捅了一刀,然后狠狠地将刀柄再转一转,割伤我的心,他毕竟是被我连累,都怪我睡觉太大意!
这也不能怪我,我父母乃是妖仙,半仙之体,从我出生,无论妖怪地仙,谁都对我客客气气,更没有人敢找上门来惹事,我睡觉向来毫不警惕。
身后传来柔媚入骨的声音。“夏姑娘,扯两片解解气就行了,扯多了,这弑神的罪名,可是雷霆大劫,你承受不起。”
臭妖女,王八蛋!我手忙脚乱,用衣袖替姬清玄擦了擦脸上的血,自己的脖子上火辣辣地痛,一摸,一手鲜血。我忍不住怒发冲冠,转头去看那妖女,我要抓住你,将你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究竟是什么臭妖怪?那里来的不怕死的邪门歪道?如此胆大妄为?不但敢惹九尾狐一族,还敢惹这新来的山神爷!要知道,新山神锺山上一战成名,威名远播着呢。
身后却没有了身影,昏暗窗外,却有隐约的黑色身影,飘渺恍惚,似乎是一颗月下花树的倒影,模模糊糊,随着夜风徐徐摇晃。
然而,那魅惑人心的语言却又清清楚楚。
“两个小姑娘,看九尾天狐夏侯神君的面上,今天放过你们一码。我们就此别过,嘻嘻,姐姐再次警告你们,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大家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妈蛋!我勃然大怒,你乘本姑娘睡觉中绑架了本姑娘,拿本姑娘当肉票,偷窥本姑娘心事,让本姑娘吃了无数苦头,还指望本姑娘不要管闲事?还指望和我井水不犯河水?
软软绵绵的声音渐渐远去:“夏姑娘,姐姐也是没有办法,改天姐姐办完事情,请你吃糖人,请你吃糖饼,向你道歉……再见了……”
“姑娘,现在怎么办?要不,算啦?”红萼满眼迟疑,期期艾艾地问我。
“追!”我下定决心,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