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是皇上,江山对她来说是丈夫的江山,将军之女又如何,最终还不是困在后宫度过一生。
对秦玖来说,女儿的命格远比国家的劫数来的重要的多,白箬所写她不全信,也不是全不信,她知道白箬的性子,什么凰音在世都是胡扯的,天地间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英才,命格不会全然都是好的。
天妒英才,上天不许太完美的人存在,十全十美的人是要遭天劫的。
白箬所写的信纸被秦玖用力捏在手中,思索了一会儿,将信纸用力一甩,信纸化作莺粉浮在秦玖面前,秦玖食指与中指一并朝面前的尘粉一划,那信纸的痕迹便消逝在空气中。
秦玖将食指轻轻在身边的桌上轻扣三下,声音轻不可闻,嘴唇微动,对着空气轻喃“来人。”
兹,衣角微动的声音,一身黑衣的男人从梁上飞身而下,向着秦玖单膝一跪,所有动作都在一息之间完成,说不出的自然。
秦玖也不看他,仿佛房间里没有这人一般。她似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沈越。”
黑衣人沈越向秦玖抱拳“属下在。”
秦玖眼皮微微一掀,手指微微一抬,示意他不必说话。接着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深吸一口气道:“你去美人冢请阁主苍筤,约她三日后隐月楼见。告诉她,欠我的三个人情,是时候还了。”
“沈越领命。”说完身形微微一动,正要离去。
“慢着!”秦玖的声音不大,偏生带着一股威严,让沈越的去势生生一顿,又重新跪好。
秦玖终于抬眼看向这个从她十二岁开始就跟在她身边的男子,淡淡开口:“沈越,我听说你五年前私自收了一位刚满五岁的徒弟,如今,十岁了吧。”她垂眸看着沈越,嘴角牵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沈越的身子微不可见的一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急迫:“主上,那孩子卖身葬父,生世干净,属下,属下看他可怜,想到当年……”
“当年?”秦玖声音带上了一丝笑意。
沈越听着这两字,身子匐的更低,额上有汗滑落。“属下知错。”
“何错之有?”秦玖把玩起手边的杯盏,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逗弄。可惜沈越如今吓的不敢抬头,心中惶恐,哪有心思揣摩主上的意思。
沈越双膝跪地,双手交叠于膝前,头重重一扣,急急说到:“属下不该未经主上同意私收弟子,但属下弟子年幼无错,愿请主上责罚沈越。”
秦玖微笑着看着眼前惶恐的男子,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无奈道:“沈越你真是一如当年不知如何揣摩人心,我既知他五岁时被你收下,如今都十岁了,我若要罚你如何还等到现在?”
沈越听言抬起头来看着秦玖,嘴唇微微张着,活脱脱一张呆萌脸。半饷后又似乎反应过来,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跪在地上的双膝收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秦玖看着他蠢蠢的模样又轻笑出声:“你看我女儿如何?”说这微微侧身让开身后的床榻。
沈越愣愣地看向秦玖身后,直直对上陆怀瑾一双刚睡醒的迷蒙的双眼。对秦玖又是一抱拳,双膝跪地换单膝,道:“小公主灵秀无人能及。”
陆怀瑾神智回笼一下就听见这话,对天翻了个白眼,睁眼说瞎话,灵秀个鬼,屁大点的小孩儿能看出灵秀?
秦玖听后不高兴也不恼,端起手中把玩的杯盏,浅酌一口:“既然如此,那让你徒弟跟着我女儿如何?”
沈越又是一愣,拒绝道:“万万不可,沈沉出身卑微,岂能跟在公主身边?”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这话说不通。”秦玖听后眉头微微一皱,手中的杯盏往桌上一搁,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不轻不重,和着她的话敲打在沈越的心头,似有千斤重,口中涌上一阵酸涩。
是啊,他当年也是卖身葬父被秦家人所救,同样的身份,跟在了当今凤后身边,一跟就是十几年,他的话说不通。
可谁又知道他心头的酸楚呢?秦玖嫁了陆擎苍,他只是个如同侍卫般的人,虽说如今强者为尊,可那样的男人,他只能站在秦玖身后替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其他的绝不敢多想。
他几乎每日看着心中之人在他人怀中欢笑,承欢他人身下,怀上别人的孩子,他心头的酸痛无人能懂,也没有人能诉说。
他并非怕秦玖,并非不懂她,她想要看到他怎样,他就怎样。他并非不知道秦玖刚才是逗弄他,他心里只要秦玖高兴展颜,他如何卑微都是值得的。
但他却不想自己的徒弟走自己的老路。
秦玖看着沈越的沉吟,叹了口气:“沈越,我的小公主,不会在皇宫中长大,我不要她日后困在这一方天地中,和亲,或者嫁给哪个位高权重大臣家的公子,待她满了周岁半,我便要送她走。”
沈越听着秦玖的话又是一愣,他心里知道了,秦玖是知道他心中的情的,他一直觉得自己藏的天衣无缝。
“别人,我不放心,你又不能离开我身边。”秦玖说到这里,眼睛闭了闭,似是有些困倦了她将身子倚在椅背上,片刻后又说道:“我知道你将徒弟视作自己的孩子,他与怀瑾在一起,我放心。”
话已至此,沈越没有办法拒绝秦玖的请求,于情于理,他都不会拒绝,他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秦玖完全可以命令他,但是秦玖却是好声好气在这里跟他讲了因果,秦玖如今最信任的人还是他。
“沈越领命。”他一应下,秦玖就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沈越见此旋身离去,离宫向美人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