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夏日的夜空下，与研究院相隔一条街的地方，五彩的灯光，欢笑声，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夏夜。
她茫然地站在繁华街道的中间，格格不入。即使曾经也身为人类过，但此时的她早已忘了该如何去与人类相处，热闹的街市在她看来是熟悉的，但也陌生得让她害怕。没有人关注到她，她凭着记忆走向河边，依稀记得那里曾是她最喜爱的地方。
浑浊泛黄的河水，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她坐到河边的长椅上，看着河的对岸，试图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但是没有，一切都陌生而熟悉，但明显不是她所熟知的了。
也许自己本来就没有在这里生活过吧？她想。迷茫地微眯着双眼，明明该抓紧时间，但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
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她站起身，拉扯了一下自己的黑色长围巾，向着黑夜中略显荒凉的一片区域跑去——安华州最高系统刚刚给她发消息，欢迎她去安华州系统行政处登记实习。
漆黑的行政大楼，在黑夜中如果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她站在大门前，有点犹豫地停了下来。这大楼的造型让她看着很不舒服。行政楼并不算高，也就二、三十层的样子，但是看着很敦实，只是太过敦实了，像座监狱。她在门口站着，本能地抗拒进入这里。
楼上的人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勾了勾薄唇，眼底掠过一抹讥讽的神色。楼下的她隐隐感到有人在看她，她警觉地向上望去，但人影早就隐匿在黑暗中了。
皱了皱眉，她刚低下头，面前的大门突然伸出一只机械手，扯掉了她手腕上的绿色腕带，迅速给她扣上了一条红色镶着黑边的腕带——这是机器人方行政人员带的，这种腕带是永久性的，带上就再不下来。
她的表情瞬间就冷下来了，她沉下脸，歪着头盯着机械门，这个门只是一个低阶普通机械，连自我意识都没有，这种事一定是有高阶的机械命令的。那么，应该是刚才看着她的人。她甩手拍在门上，门应声而裂，内部零件崩落一地，四分五裂，看样子是没法修复了。
靠着腕带拥有的权限，她尝试调动了所有监控，却发现刚才监控全部是关闭的。咬了咬牙，她一拳砸在身边的墙上，墙中的机械瞬间碎裂。一整面墙都是先进的监控，被她这一拳全毁了。
她现在相当生气，没错，她是新生的，要算年龄，她现在才半天不到，但她是界零！所有的低阶机械都应该遵从她，她是它们的王者啊！这般戏弄她，强制给她戴上红黑腕带，它们就是这个态度吗？
冷哼一声，她申请接管安华州中央系统，结果被告知安华州中央系统被一个权限更高的家伙掌管，而对方显然不想放权。
她觉得自己体会到什么叫做“七窍生烟”了。默默地背了一遍她芯片中所有储存内容，她稍微平静了点。依然阴沉张脸，她张了张嘴，用语音库中的通用语种问：“你是谁？”声音并不大，但在寂静的行政楼中，全楼都能听到。
“你到十四楼来。”一个声音回答道。听声音是个男性机器人，声音有着温润的质感，平和而富有磁性，略带一丝慵懒，一点也听不出是电子合成音。
她挑了挑眉毛，站到升降梯上。升降梯上指示灯的绿光闪了一下，自动把她送到了十四楼。
迈步离开升降梯，她走进一片黑暗的十四楼。
突然，周围的一切都亮了。
这里似乎是一个客厅，天花板上挂着紫水晶的吊灯，地上铺着雪白的兽毛地毯，雪白色宽大的真皮沙发。
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黑色略长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黝黑的眸子，像白种人般立体的五官透着黄种人特有的柔和。男子松散地穿着一件洁白的浴袍，披着一件黑色长款外套，修长双腿交叠着敲在沙发前精致古朴的茶几上。男子勾着嘴角，玩味地打量着她。目光如刀子般，在她的脸上一寸一寸地刮过，异常仔细的，似乎在寻找什么。
很久，男子收回目光，说：“坐过来。”
她很自然地坐到了男子身边，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她伸出手，卡住男子的下颚，迫使男子将脸转向她。
男子依然勾着嘴角，玩味地看着她。她伸出另一只手，描上男子的眉眼：男子的脸真的很漂亮，上挑的眼角英气有又点妖艳，高挑的鼻梁，禁欲的薄唇。她不禁笑了，现在是发自内心的了——那男子的脸明显和她是一个谱系的。而且，那完全平板的身材和她一样。这很符合那个女孩的病态的审美。
“你是三十七号。”她松开手说。
“嗯，”三十七依然在笑，“你也是那疯子的作品吧？你叫什么名字？”
她改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软软的沙发里，“零号。”
“你也是界零？”三十七略微有些惊讶，“中央不是已经在今天终止了【界零】计划吗？”
大概觉得这个人有点烦，她不耐烦地用淡漠地眸子瞥了三十七一眼，没理他。
三十七仿佛没有感觉般，继续絮絮叨叨着：“叫零号多难听，不如叫【伶】好了。”似乎感觉到她不满的目光，他解释道：“我也能算是你的亲生哥哥吧？给你取个名字又不过分的啦……”
她冷冷一笑，“我哥哥？那刚刚强行给我带腕带是怎么回事？”她悠然地起身，看着沙发上三十七号略显无辜的表情。“三十七号界零，你在试探什么？难道怕我比你厉害，来了后把你一脚踹下这个位子么？”
她保持着嘴角的那抹冷笑，看着三十七号的表情一瞬间僵住。她转身，将三十七号的权限芯片塞进胸口读取芯片处。“【伶】这个名字很好。”她笑着走出十四楼，漂亮的莹白色脸庞在黑暗中如同鬼魅，妖艳，绝美。
只是，她没有看见她走后三十七号脸上露出的宠溺而无奈的神情。“居然会偷东西了~~以后遇见要好好教育教育了。”三十七号懒散地坐在沙发上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