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淡淡吹过。四月,春寒褪去,初夏的气息迎面而来,叶舞大胆地抬头凝注着玄夜,第一个直觉竟然是:他瘦了!
他真的瘦了,英俊的脸庞明显棱角分明,眼窝深凹,双颧则凸起,只是眼睛依然明亮,闪动着锐利的光芒,那些少年的嚣张与狂傲,经过涅磬,似乎又在他的心里死灰复燃。
他望着叶舞,没有说话,猛然间抓起她的手便向宫中走去。
所有的人立刻全都傻了眼,永江几百年未曾发生过的事情,如今他们终于亲见。他们的一国之君,晾着一大堆臣子后妃不管不顾,拉起自己宠妃头也不回就走。群臣哗然,众妃震惊,皇后自不用说,原本那张美若天仙的脸,此时已如地狱罗刹般恐怖可怕,就是默默不语的萍妃,安静的眸子中也多了分黯淡的光彩。
大总管好歹在宫中混了三十多年,见情况有异,急忙高声宣布:“主上舟车劳顿,已摆驾望月楼安歇,诸位大人与娘娘们,请回了。”大总管话音落地,人群更加喧哗,只是一边喧闹,一边洛阳早已准备好了疏散的通道,安排众位大人们先后离开。
另一边玄夜拉着叶舞,步履飞快,夜风吹动他们的衣袂,微微作响。
禁苑宫灯长明,为他们照路。
叶舞一言不发,任由他拉着前行,后面大总管带着追过来一大群宫女太监侍卫,只敢远远跟着,并不太敢上前。一直到进了望月楼的院子,进了望月楼,玄夜二话不说,拽着她就上了楼。
上楼后急匆匆地将她按坐在一张椅子里,这才在她面前蹲下,双手却环握着椅子,锐利的眼神,迎面直视叶舞。
他微喘的气息扑进叶舞的呼吸中,她竟忍不住心怦地跳了起来。
“你究竟在做些什么!不要命了吗?”他目光炯炯。
“你又在做什么!狩猎结束了吗?”她毫不避让。
在明亮的目光下,他微一失神,隧又怒道:“朕在问你!”
“本宫也在问你!”
“你——那个掳走你的人是谁?曲蓝是怎么办事的!”
“赵贵妃呢?丢下她就来望月楼,她会怎么想!”
“她会怎么想,我管不了那么多。说一说你,怎么这样让人不省心。”
他的话,使她略为恍惚,许久,方道:“主上对叶舞的关心,有点过了。你,还是太冲动,这样一来,赵贵妃只怕表面不说什么,心里也会对我不满。对付皇后这件事上,不知她还会不会尽心尽力。”
“为什么总是想到别人。”玄夜道:“为别人想的太多,只怕未必是件好事。”
“哦。”叶舞笑了。
玄夜道:“我回来,并不仅因为你被掳。”
“那是为什么?”
“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给太医院换换人……可惜一直找不到他们下毒害我的证据。”
“为什么一定要找证据?”
“没有证据,怎么可以抓人,给他们定罪?”叶舞有些愤怒,这么简单的问题,玄夜难道还不明白?
玄夜忽然笑了,他又把脑袋向前凑了凑,仿佛很开心地道:“你可真是个天真的丫头,做什么事都要有理有据。”他神色忽又一变,沉声道:“莫非你不知道,身为一国之君,完全可以凭自己的喜怒赏罚臣子么。”
叶舞怔怔道:“凭自己的喜怒赏罚臣子?你难道真的要做昏君?”
玄夜这次并没有生气,他望着她,缓缓道来:“什么是昏君?成王败寇,自古史上哪位有名的君王没有一副铁血手腕,只要做得出大功绩,何须拘泥于小细节。”
只要做得出大功绩,何须拘泥于小细节!
叶舞呆呆地望着他,仿佛突然才发现,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骨子里,他分明也有着帝王家的冷酷与无情,她微微苦笑,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普通人啊,只是你到现在才发现么?
“丫头,怎么了?”玄夜轻轻地问。
叶舞没有说话。